如此承蒙太后厚爱,自己却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她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而如今太后的亲弟弟也将遭厄运,自己却一个字也不能说,也是心中有愧。
然而,毕竟身不得已罢,她安慰着自己,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顺遂自己的内心?
如此熬过了半日,众人方才道要准备着下午的迁宫,告辞离去。
容芷见她们走远了,微笑着道:“娘娘辛苦了应付着。”。
王娡疲惫地揉一揉自己的眉心:“累倒也罢了,只是你不知道,如今宫里对我的位分会传成什么样子。”。
容芷蹲下身替她系好宫绦,温言劝慰着:“娘娘不必在意。身处高位何惧人言?若是众人皆不在意一个人,那才是顶难受的呢。如今娘娘只需安心养胎,来日好好诞下小公主,也就够她们艳羡的了,万万不可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平白遂了别人的愿。”。
她打好最后一个结,站起身来,似是自言自语:“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何必在意些流言蜚语呢?”。
王娡会心一笑,握住容芷温暖的手:“到底是你懂我。”。
想来也是啊,身在高位,本身就是流言蜚语做根基的,如何能逃避的开?人们向来又都是拜高踩低的,这样的矛盾,倒当真让人觉得可笑呢。
王娡轻轻微笑出来,与人言可畏相比,她倒是更害怕自己成为被冷落的弃子呢。
自打进了太子府她便早已知道,往日的温柔和平必将一点点被消磨殆尽,如今看着镜中人如水般清冷的眼神,只怕这变化来得比自己想的还要快。
她漠然起身,沉声道:“走罢,咱们去长信宫。”。
从明光宫到长信宫的路程并不近,王娡心里揣着事,倒希望路程远些再远些,也好让她平定些思绪。
然而心里再怎样不情愿,一炷香工夫之后也还是到了巍峨富贵的长信宫门口。
大长秋正在门口看着宫女们来回扫洒尘除,见得王娡来了,恭敬俯身行礼:“奴婢参见娘娘。”。
王娡慌忙去扶她:“姑姑这是何苦。”。
大长秋抬起头来,眼眸明亮:“娘娘宽待下人,奴婢不敢以卑微之躯越矩。”。
王娡笑道:“姑姑如今是大长秋,又是太后身边的近人,我心里是很敬重姑姑的,还望姑姑不要与我生分了才是。”。
大长秋笑得谦和:“娘娘不嫌弃奴婢微贱之躯,乃是奴婢三生之幸。太后方才用完午膳,正在静思。娘娘进殿稍候片刻即可。”。
王娡正色道:“多谢姑姑美意。只是太后静思,需得六根清净才好,我如今怀有身孕怕有所冲撞,便在殿外等候即可。”。
大长秋苦苦劝她:“娘娘如今即将临盆,门口风大又寒凉,万万使不得的。”。
然而无论她怎样劝说,王娡皆是含笑婉拒了,如此一来,大长秋也无法,只得陪她立在门口。
一盏茶时分后,内殿转出来一个样貌精致的宫女,想来品级也是不低,含笑告诉王娡太后静思完了,王娡方才起身进殿。
太后看见她便遥遥招手笑道:“你这孩子,门口吹了半日的冷风,哀家当真心疼。”。
待到王娡在她身边坐定,太后便执了她冰凉的手,嗔怪道:“门口立着你不怕伤了胎气。”。
王娡笑道:“太后静思,臣妾不敢叨扰。”。
太后爱怜道:“你有孝心是好事,只是如今月份大了,更该注重自身保养才是。”。
王娡乖巧点头,见太后眼神确实比前几日明亮,方才道:“太后可见过了臣妾举荐的大夫?”。
太后伸手摸一摸自己的眼睛,笑道:“那个叫做邓铭庭的,当真是医术精妙呢,如今我眼睛倒也不似往日涩痛了。且我瞧着,他也是个极忠厚老实的人,倒是可担大任。”。
王娡心内五味杂陈,脸上却是滴水不漏的喜悦的笑意:“太后这样称赞他,臣妾替邓大夫先行道谢。”。
仔细看来,太后脸色也比几日前好了许多,精神似乎也松快。
而这样一派宁静的表象下,也只有王娡知道,那些虎狼之药是在怎样一点一滴蚕食这副躯体。
她眼眶一热,几乎落下泪来,生怕被太后看见了,便急忙举袖掩饰。
太后仍旧毫无察觉,笑着道:“你举荐的人得力,你自然也是有功劳的。如今皇上有了你,哀家倒真真是省了不少心呢。难得你模样好,性子又平和,不似那些只会捏酸吃醋的小家子气。”。
她喝一口茶,徐徐看向王娡:“你可知道,太子府过来的女子众多,为何唯独你身居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