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听得她这样说,眼底骤然闪过一道冷光,嘴角慢慢浮现出一点笑意:“这便是韬光养晦了罢。”。
他抚摸着王娡散落在青石塌上的头发:“如今诸事繁忙,也只有在你这里方才可以得到一点安慰。”。
王娡低眉顺眼:“娡儿只不过是说一些乡野市井间的愚见罢了,到底还是太子英明定夺才是。”。
心中的疑云依旧挥之不去,思量了许久,她到底是开口了:“只是皇帝虽然病势缠绵,也并未突然恶化。如此突然驾崩,也是可惜的很。”。
太子揽着她的手紧了几分,目光悠悠地望着窗台边的燃烧着的蜡烛,声音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这几日天气反复不定,父皇体弱,一时病重也非人力可为。”。
是啊,天气反复,病势汹汹。
如此完美的说辞,任谁看来都该是这样的。
只是那一日他的眼神,到底也不是事出无因啊。
王娡静静闭上眼睛,孰是孰非,都不该是她管的。
她的夫君是身边这个男人,自己此生荣辱兴亡也该是和他紧紧绑在一起的。
那么,即使知道他错了,又能说些什么呢?
不过是无知者最为无牵无挂罢了,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一夜无话,王娡睡得并不安稳。
腹中的孩儿不住地伸手踢腿,传来一阵阵钝痛。
身边的太子想来是因为白日里劳累,不过片刻便已沉沉入睡。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王娡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着他。
平日里太子气宇轩昂,翩翩如月,想来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只是这样与他同榻而眠,自己却感觉到更多的是畏惧,是步步算计。
与永涵不同,永涵是与世无争的温润平和,而这个男人,却是历经多年宫廷教导,尔虞我诈,他的温和多礼不过是一层面具罢了,面具下,仍旧是自幼被当作帝王教养的胸襟与谋略。
她慢慢闭上眼睛,所幸自己还离他不远,他还愿意听自己说几句话。
此生自是不敢奢求结发同床,相濡以沫,但求这微薄的信任能够长存。
自己对他而言,仍旧有那么一丝不同就好。
帝王家的情爱太过虚无缥缈,若是真真想倚靠这些才是愚蠢。
皇帝爱重皇后,想来也是因为她的才智而非容颜。
这样一个充斥着利益和算计的地方,宠爱便就是价值。
第二日天还墨黑,身边的太子已经摸索着起床,王娡便也坐起身来。
太子的声音微有歉意:“可是吵醒你了?”。
王娡揉一揉眼睛:“也是该起床的时辰了。今日的丧仪,妾身不敢耽误。”。
太子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你怀有身孕,实在是辛苦了。”。
王娡脸上露出一点柔美的笑意,低头抚摸着小腹:“这孩子也是闹腾,昨夜妾身几乎不得好睡。想来为人母也是有苦有甜。”。
太子安慰地摸一摸她的脸颊:“你且再辛苦几日,孩子生下来后我必不会亏待你们。”。
王娡心底微凉,亏待?想来自己在他看来并非真心爱护这个孩子?还是天家多薄情?她不愿意去想。
脸上还是柔顺的笑意:“娡儿身为母亲,这点苦痛不算什么。”。
太子系上雪白的孝服上最后一颗盘扣,温言道:“你且收拾着,我还要召见光禄勋安排朝中事宜,晚些再来陪你说话。”。
王娡听他说到光禄勋,心中立时明白了。
送了太子出去,她慢慢抚摸着绣花的银白蚕丝绸被,目光在熹微的晨光中闪烁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