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跟老姜在研制新的造纸术,故意支开严成,让他留在城中照看四宝斋的店铺,轻易不许到坊里来。这会他跟唐知义会面,无非说得此事。”
“吃里扒外的东西小郎,要不要把严成抓起来”冬至冷笑道“我保证,不出一个时辰,让他竹筒倒豆子,做过的所有坏事都交代的一干二净。”
“先留着他,这个人我日后还有用”徐佑沉吟一会,道“泄密的事不用担心,这次改良的造纸术只是在细节上做了轻微的调整,早晚会流出去,就是严成不出卖咱们,等时机成熟,我也会主动把这门技艺广传同行。”
生意的事,冬至最清楚不过,她在郭氏时,一半的精力就在处理各种各样的商业情报,听徐佑这么说,大吃了一惊,道“传给外人小郎,古往今来,但凡秘法皆不外传,若是这这样做生意,怎么能赚到钱呢”
徐佑目光悠远而深邃,轻声道“造纸术意义重大,早推广一日,对整个华族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至于赚钱与否,却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冬至似懂非懂,赚钱要是不重要,那又何必从事商贾之事呢既然要做生意,商人逐利,众所周知,那也没什么丢脸的,何苦沽名钓誉,将自家的秘密技艺传授给外人
但不管怎样,她能够感受到徐佑宽广博大的胸怀,这有别于很多商人,也有别于很多读书人,更有别于那些为了生计奔波忙碌的庸庸世人。
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精神层面的力量,不像权势和金钱那么的裸,却直指人心深处。
“我都听小郎的不过想到刘彖和唐知义也能从中发笔横财,我心里就不舒服”
徐佑哈哈大笑,道“我虽然想为这个国家做点小事,可也不是视众生如一的孙冠。刘彖这样的人,不知进退,步步紧逼,现在没出手对付他已经留了情面,想从中分一杯羹做他的春秋大梦”
冬至眼睛一亮,道“我就说嘛,小郎不是迂腐之人”
“我回来时苍处已经做了安排,洒金坊的人不许外出,出则必须三人成行。外面的人也不许进来,送米送粮至大门而返。包括严成在内,也不能接触到最机密的部分,如此,保密个三两个月不成问题。等三个月后,赚钱的路数有很多,不再需要依靠改良的造纸术。”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三进,何濡坐在院中的小池塘边,手中持着鱼竿,穿戴着竹笠和蓑衣,悠闲的垂钓。冬至笑道“今日一大早,天公刚落了几滴雨,何郎君就喊着要雨中垂钓,享受怡乐。左郎君执拗不过,只好亲自帮他做了竹杆,又买来笠帽蓑衣。这不,从辰时坐到未时,连午膳都是在这里用的。”
徐佑对着冬至嘘了一声,然后蹑手蹑脚来到何濡身后,正好看到荻梗作成的浮子上下微微晃动,说明有鱼在触碰钓饵,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猛的砸了进去。
扑通
鱼儿惊跑了不说,溅起的水花洒了何濡一身,他没有动怒,头也不回,叹了口气,道“七郎何苦扰人好事”
以他的智计,不用回头也知道整个静苑,敢在他背后用石头砸鱼的人有且只有徐佑了。
徐佑负手而立,打量着池塘中泛起的层层涟漪,笑道“我今日才知其翼原来有此雅趣”
何濡收了竹竿,交给冬至放好,凝视着徐佑,道“藋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淇水滺滺,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这是诗经卫风里的诗句,写的是卫国一女子远嫁他乡,在淇水垂钓时不由的想起远方的亲人,何濡借此表达思念之情,徐佑回以重逢之喜。两人对视片刻,同时大笑,好一会才止住,何濡戏谑道“七郎清减了,看来那位余氏的厨艺比不上她的美貌”
徐佑忍住翻个白眼的冲动,无奈道“冬至在呢,说些甚么疯话”
冬至吃吃笑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徐佑瞪了她一眼,指着何濡故作正色,道“洒金坊里两位厨娘,一个樊氏,一个余氏,你偏偏拿余氏来说事,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要是真的有意,我可以做主,为你说了这门亲”
何濡顿时败下阵来,道“我一个受了诫的和尚,说什么亲别惹佛祖发怒,反累及七郎”
“哈,这时候你倒承认自己是个和尚了”
“不管和尚,还是道士,都讲究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方便的时候,别说承认是个和尚,就算承认是个道士,我也坦然处之”
“说好听点,这叫随机应变,说不好听,这叫厚颜无耻”
何濡微微一笑,道“是吗七郎回来早半个时辰,顾府君从吴县来了信,于十日后在钱塘湖边举办冬日雅集,邀请七郎列席。七郎去还是不去若是去了,位居名士之列,可又要行商贾事,岂不是和我一样,一会和尚,一会道士”
徐佑知道他斗嘴从来不吃亏,这会也懒得继续胡扯,眉头皱起,道“雅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