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人还是有区别的,徐佑只需要瞬间就可以做出忍让退避的决定,顾允却会天人交战一番,受到良心不安的折磨,然后在家族大义的压力下黯然屈服。
所以,与其透露贺氏的腌臜事让顾允左右为难,不如佯作不知,日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徐佑拱拱手,道“主簿,周英儿为了活命,过堂时定会信口胡言,若想飞卿不陷入此泥沼中,必须让周英儿闭嘴”
鲍熙这才相信徐佑真的无意插手,心情顿时疏朗起来,道“这个不用担心,我有法子让周英儿忘记方才说过的话”
“那就好,不过,有一件事,主簿要答应我”
“你说”
“周英儿必须活着”徐佑的口气不容置疑,道“让他交出藏匿的十五万钱,换取活命的机会你要说服飞卿,仅以诈取钱财定他的罪,所谓通敌叛国一说,不要再提了”
鲍熙脸色微变,知道徐佑仍然没有放弃,心中纠结了半天,道“好,我答应你”
离开县衙,徐佑回到静苑,说了周英儿的口供。履霜自幼入了青楼,所见所闻无不是人间惨事,心理素质锻炼的十分强大,可听了犬妓二字,仍然涕泪齐流,道“从扬州买女奴,然后卖到江东各地为妾为婢,此事由来已久。只是四处掠卖良人,将之私渡到北魏,还是第一次听闻,更别说什么犬妓人言索虏披发左衽,于禽兽无异,果然如此”
秋分抱着履霜的腰身,轻轻抚摸后背安抚,抬起小脸,眼巴巴的看着徐佑,道“小郎,这样的恶事,难道就没人管吗”
左彣叹了口气,道“拿什么管呢贺氏一门出了两位王妃,三位驸马,遍观江东世族,只贺氏有此殊荣。皇亲国戚,法外之人,如何能忍住不去作恶要我说啊,被掠的女郎,只能自认倒霉了”
冬至忙点头道“以前我在船阁时,曾听说衡阳王妃病逝后,主上仍然有意要从贺氏挑一女郎作他的儿媳,要不是衡阳王极力反对,现在怕是又要多一位王妃了。也真是怪,其他世族家的女郎出众的不在少数,主上却偏偏瞧中了贺氏,莫非有什么讲究不成”
“讲究是有的,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与鬼神、吉凶、祸福都无关”何濡笑道“扬州有吴郡四姓,顾陆朱张,也有会稽四姓,孔贺虞魏,贺氏在八姓中排行靠后,无论底蕴,还是实力,都要逊色不少。主上有意与贺氏联姻,正是要在扬州嵌入一枚棋子,以王权让贺氏飞速的发展壮大后,好平衡其他诸姓在扬州这道大棋盘上的布局。此为一”
“其二,贺氏依附于皇室,短短十年,走完了其他世族需要百年才能走完的路。想一想,整个江东像贺氏这样的世族有多少个但凡有点野望的人,又岂能不动心,不垂涎主上好手段,仅仅用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就能让数十个像贺氏一样的世族跪伏在皇家的脚边祈求垂怜,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这就是千金买马骨,示之以利,诱掖人心”
左彣叹服,道“天下事,皆在其翼腹中要不是听你一言,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秋分的眼中全是仰慕,道“何郎君,你连主上的心思都猜得透,一定比主上还要厉害”
小女孩的呓语,何濡并不为此得意,和善的对她笑了笑,转头看着徐佑,道“七郎是不是不肯放手”
徐佑悄然眯起了眼睛,食指轻轻点着案几,口中喃喃道“贺氏,贺氏,当真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做声,只有何濡淡然饮茶,悠闲自得。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徐佑抬起头,一字字道“其翼,我需要你的情报”
何濡放下杯子,开怀大笑,眼眸中精光四溅,道“七郎,我等你这句话等了许久了”
从第一次见面时,徐佑就知道何濡有他自己的情报来源,所以能够得知詹文君和郭勉的种种内情,也能及时截住他和左彣等人的行迹。前段时日周英儿潜逃,他出去转了一圈,就得到了具体的消息,情报来源之准确,之迅速,纵然比不了船阁,也差不了多少。
“先说清楚,我的情报都是花钱买来的,七郎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何濡微微笑道“我只是从北边逃过来的和尚,手中的钱财再多,也禁不住养那么多人去收集情报或许只有郭勉那样的大贾才有这样的魄力和财力。”
这是徐佑意料中事,单凭何濡一人,不可能组织起大规模的情报机构,道“赶紧说,哪来这许多废话”
“那是一个藏在黑暗中的社,它的名字叫风门。风门中有各种各样的人,只要价钱得当,可以满足你任何需求,情报只是其中之一。忘了给你讲,我和师尊能够从魏国安然逃脱,也跟风门大有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