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文山上一阵寒风吹过,刮起了片片枯叶在天空中飞舞,萧杀之意弥漫了天地。
李易凤转过身去,背对着徐佑,尖利的嗓音透着无能为力的沮丧,道“微之,你的伤,我治不了”
徐佑跌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才缓过劲来,扬起满是汗渍的额头,笑道“最坏不过是废了武功,那也没什么,道兄切莫介怀”
李易凤唇角微动,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过了一会,道“我医术不精,尚不及师尊万一。微之,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再去一趟鹤鸣山,也许师尊那里,会有办法”
徐佑苦笑道“道兄,我虽然看似自由,其实已经被囚死在了钱塘这咫尺山水之中。三吴内费点心思,借势借力,尚可以勉强自保,若千里赴鹤鸣山,恐怕路到中途,就已经身首两处了。”
皇帝将徐佑安置在钱塘进行保护,从帝王的角度,已经仁至义尽。若是他自己作死,偏要离开此地,千里迢迢去鹤鸣山找李长风疗伤,可想而知,一旦被沈氏得到消息,派人刺杀于道左,那就真的白死了
李易凤道“我岂能不知只是师尊半年前在天师面前立下十年内不出鹤鸣山的法誓,不然以你我的交情,再怎么万难也要请师尊亲来钱塘为你疗伤。但当下唯有退而求其次,由你登山拜访了。”
李长风立誓不下山还是当着天师孙冠的面
是被迫还是自愿
徐佑明显嗅到了天师道内部权力斗争的腐朽味,这是必然之事。任何组织、团体、政党和国家机构,一旦发展到一定程度,产生了利益,就会产生利益分配的矛盾,既得利益者和虎视眈眈的后来者之间的战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徐佑当然不会笨到追问其中的详细缘由,全当听过就忘,皱眉道“听道兄的意思,似乎是说哪怕在途中会有危险,也要去鹤鸣山走一趟难道是我的伤,已经迫在眉睫了”
李易凤摇头道“不是迫在眉睫,而是危在旦夕”
徐佑心中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怎么会温如泉可是说过我的伤修养一段时日就可以痊愈,付出的代价,无非是没了武功,成了废人而已”
“温如泉是圣手不假,但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不会武功他能将微之从生死边缘救回来,已经是侥天之幸,却没办法真正看清你受伤的根源所在”
徐佑想起每次运功时那道诡异莫测的寒冷真气,呼吸一窒,道“道兄是不是另有发现”
李易凤沉吟了许久,叹道“我说不好,你的伤非常古怪,似曾相识,可又似是而非,完全不同于我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例病灶。”
徐佑愕然,这不是玩我呢感情你也没诊出个一二三来,却说的这么吓人。
李易凤自然猜得到徐佑在想什么,道“这是身为医者的直觉就跟有些人在危险来临时会心神不宁一个道理,我在天师道里给无数道民看过病,许多时候,有些怪病的诊断靠的不是脉象,而是你的直觉。”
这话要是敢在后世的医院里说,一定会被愤怒的患者打死的,死了还得上新闻,给紧张的医患关系添砖加瓦。
徐佑没有接话,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自从离开义兴之后,身子虽然虚弱,可精神却一天天好起来了,并且行动举止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只要不运功,甚至还能接山宗一招而不伤,打窦弃一棍也不累,就跟吃了金戈似的,哪里有李易凤直觉的那么夸张
李易凤尽力劝道“若是掉以轻心,一旦恶化,很可能有性命之忧所以最好趁现在没有发作,立刻找师尊诊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徐佑无奈道“道兄,与其上鹤鸣山必死于途中,还不如待在钱塘优哉游哉的过日子。你也说了是或许,那,或许不会恶化呢”
“微之,你难道想要把自己的生死交于或许会,或许不会这样的抉择中吗”李易凤沉声道“你担心途中发生变故,这都是可以克服的。太子和沈氏也未必真的神通广大到这等地步,如有必要,我可以动用天师道的力量,掩护你一路的行踪”
徐佑突然陷入了沉默,扶着亭柱站了起来,遥望着山下钱塘城的景色,道“道兄,多谢你了不过我没可能离开钱塘,更不可能在天师道的护卫下离开钱塘,真要是命该如此,那也无可奈何”
不管你是真得为了我的伤,还是想要藉此让我离开钱塘这滩浑水,我都要谢谢你
李易凤叹了口气,道“你的性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好吧,随你了,只是一切小心,但凡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及早就医”
徐佑笑道“承蒙道兄体谅”
李易凤又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肯走,那詹氏的事也不会袖手旁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