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做完了?”季殊凡斜躺在床头上看书,精神看起来不错,抬头看了程沐非一眼把书放到一侧。
“做完了,不知排异情况怎么样。”拉了椅子在床前坐下,程沐非后怕起来,仔细回想,把手术过程的处理一字不漏讲给季殊凡听。
“不错,做得漂亮,没有什么需要纠正的。”季殊凡微笑,拉起程沐非的手,托高,像打量珍宝一样细细打量,“这双手会成为中心医院普外第一把刀,甚至是w市,全国的第一把刀。”
指尖传来奇异的温度,他的手干燥而温暖,程沐非有些别扭,看季殊凡,季殊凡目光灼灼,蕴含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光彩。
“季哥,你歇着,我去买早餐给你吃。”程沐非轻抽回手。
“不用,我让小路去买了,连你的也交待买了。”季殊凡微笑,指向椅子,“坐下,听说昨晚普外一科上演了一出好戏,说来听听。”
外人能当戏,他能当吗?
如果自己没有他休息室的钥匙,或者自己那时没接电话,或者……每天都有许多意外情况发生,稍有差池……程沐非垂下头,低声说:“季哥,你答应我,以后别喝酒了行吗?”
季殊凡看他,笑了笑,弓起身体,凑近,近乎耳语:“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喝闷酒。”
每个人都有无法言说的寂寞或者痛苦,*与俗世纠结出来的情感问题或者生存苦难。
程沐非起身走到窗前。
清晨的天空高远空旷,跟乡下家乡的天空很像。
“季哥,我爸那回进手术室抢救时,我把嘴唇都咬烂了,我痛恨自己的无能,昨晚上我终于不无能了,能把自己重视的人救回来,可是那种滋味,我不想再尝试。”程沐非伸手捂脸。
青年的侧脸清峻消瘦,有泪水从脸颊滑下,季殊凡眸光闪了闪,伸手想揽他,半路上又收回。“好,我答应你,再喝酒我就是混蛋。”
从没听到他说这种调侃般的俏皮话,程沐非回头看,两人目光胶着,季殊凡轻眨眼,翘起一边嘴角,那张优雅沉静的脸上出现了年轻活泼的滑稽表情。
程沐非愣了愣,“季哥,你这样子跟我一个朋友真像。”
“什么朋友?”季殊凡问。
怎么想起常劭阳了!
病房门被推开,小路提着早餐进来,程沐非迎上前接过早餐,在床头柜上一一摆开。
“季哥,吃饭了。”
什么朋友的话题不再回答。
早餐很丰盛,小笼包烧麦梗米粥还有小菜。
房门没关,隔壁病房传过来说话声,闻新明的声音特别响。
程沐非心不在焉,吃得很慢。
季殊凡看了他一眼,说:“昨晚大半夜起来做手术,很累吧?吃过饭去休息,今天给你休班。”
接着打电话交待杨立跟白班医师交接时说程沐非休班。
只是上了下半夜的班就休息,有些不合规矩。
程沐非想摇头,嘴巴先于意识说:“谢谢季哥!”
剩下的早餐吃得很快,有些迫不及待。
季殊凡看着他,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
程沐非没有觉察,把一次性饭盒收拾进塑料袋里扔进垃圾桶,抹干净柜面,迫切地走了。
隔壁病房房门大敞,一目了然,闻新明和他妈一左一右坐在床边,床尾站着两个中年男人,看情形,是闻新明父亲公司的下属。
不见常劭阳。
程沐非阔步走了过去。
季殊凡病着,应该上五楼休息,不上班也走动几回察看。
一只脚踩上往上的楼梯后又收回,程沐非转头下楼。
前一日刚下过暴雨,城市格外干净,绿化丛花枝招展,连水泥钢筋楼房看起来都有上些许生机,走进小区后,程沐非走得很,丝毫没有往日归家想马上进家门,收拾一番后休息的迫切。
房门前蹲着一个人,虽然没有站立时高大的身躯气势,那铁搭似的个子缩成一团也仍让狭窄的门廊更窄更逼仄,也,为水泥地面白色墙壁的灰暗环境添了人味儿。
这是渴望看到的场景,也是极不美丽的意料之中的意外。
大概怕坐地上弄脏裤子遭嫌弃,常劭阳屈膝蹲着,背后着门板,双手抱着膝,头支愣在膝盖上,眼睛紧闭,鼻翼微微翕动着,这么拧巴的姿势,也睡得很香甜。
样子乖巧讨喜,又有……那么一丝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