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涵闹得动静很大,叶东见大家奇怪地看着她,立刻扶着她从办公室走出。
这些天大家都能看出来,乌涵不正常。等叶东将她从屋里带走后,陆琛的同事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其中一人问陆琛,“队长,这个乌涵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通缉犯’乌伊吧。”
陆琛知道他们要问自己什么,抢先开口道:“她是小涵,也是你们口中的乌伊。她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她很正常,只是独自生活惯了,还不适应与其他人交流。叶东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我希望你们也能善意地接受她,学着和她相处。”
大家面面相觑,赵枫的小队虽然不理解这一组人员之间的关系,但也听懂了陆琛想要讲明的意思,也配合着点点头。同情心作祟,他们倒忘记了乌涵方才不正常的举动。
赵枫见大家沉默,笑道:“小涵这孩子思想很特别,别看她平常话很少,但是脑子都在高速运转,都说天才与我们是不一样的,我想,她比我们都聪明吧。”
这一点陆琛从不怀疑,那些使者他去了解过。如果是愚蠢的人,连半年都活不过,乌涵能够在狰狞的世界里存活四年,说明她不笨,而且很聪明。
屋外。
牵着乌涵来到走廊拐角处,叶东问她,“你看到什么了?”
“复川的妻子,小萍。”乌涵抓紧叶东的手,“我几乎要看到她死时的样子了,可是,眼睛里总是一团模糊,我能看到她流着血泪,不停地哭喊,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她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死了。”
“小涵,你冷静一下。”叶东见她全身颤抖,抓着她的胳膊让她平稳情绪,“慢慢想。”
“她好像在问我,为什么杀了她?”
“你是说,她问你为什么杀她?她觉得是你杀了她吗?”叶东和乌涵同样想不明白小萍这句话的意思。
“她虽然盯着我,但是眼里却有疑惑,她觉得不该是‘我’杀了她。”乌涵回忆小萍死时的模样,“或许,她看似是对我说话,其实,是对另外一个人。”
“对。她如果对自己的死充满质疑,那应该是她熟悉的一个人杀了她,才会让她有这样的疑问与困惑。”
“你觉得会是谁?”乌涵倚靠着墙面,捂着酸涩的左眼休息。
“会让她不敢置信的人,只能是她的家人或者朋友了。”叶东说了一个人的名字,“会不会是复川。”
想了想,乌涵摇头,“应该不会。复川的家里挂了一张求子的符咒,说明两个人正在计划要孩子,复川没理由杀她。特别是在得知小萍怀疑后,更不可能。”
“那就只能从小萍的朋友着手调查了。”叶东看向依然捂着眼睛的人,“你这眼,好像比以前的情况要糟糕许多,是跟隐形眼镜有关吗?”
“起初我也觉得跟隐形有关。不过,取下来隐形以后它依然跳得厉害,像是要从眼眶里挣脱一样。我有时候想,或许某一天,它就离开我了。”
“会不会是因为你离活下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所以,它知道跟着你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才会有离开你的打算。”
“什么?”乌涵不可思议地看向叶东,他刚才说了让人充满希望的话,她很想再听一遍。
“我说,左眼现在的躁动不安,应该是提醒你......”
乌涵突然冲过去抱住了他,由于太突然,叶东没站稳后退几步,背部撞到墙面上,乌涵仍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似是没想到乌涵会这样,叶东呆愣,半晌才笑着抱紧了她。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不知道,这句话会让你这么开心。”
“我一直在想,眼睛这样不正常,是因为我快要死了。”乌涵说的是真心话,她看到所剩的天数,看着肩膀上的数字,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个问题。
她不再惧怕死亡,可是,当死亡慢慢降临时,她还没有勇敢可以笑着去面对。所以,她需要听到那些给她希望的言语,那些哪怕是欺骗她,甚至自欺欺人的话。
叶东作为旁观者能够看出乌涵消极的态度,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积极地争取活着,而是像已经死了一样,过一天算一天。叶东隐约明白,她的左眼,或许不是要离开她才会出问题。而是因为她现在的心境影响了左眼,让左眼也倍感死亡的压力,现在和她一样整日的躁动不安。
将脸颊埋入叶东的衣服里,乌涵觉得很平静,她眼前就是一面窗户,玻璃窗开了一点缝隙,会钻入清凉的风。吹在她的发丝和额头,让她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平静,思绪也越来越平稳。
她现在终于发现,她已经离不开朋友了。想想以后,如果叶东没有办法再和她继续走最后一百天,她,是不是会提前死了。
“叶东。”她低声喃喃。
“怎么了?”叶东觉得她最近很奇怪,抱着她也没打算放开,如果这样能让乌涵觉得安全,他可以一直抱着她。
这样抱着,这样贴紧,叶东也浮出一股莫名的感觉,仿佛,他很早以前就想这样,这样与乌涵亲近一些。
“你会陪我走下去对吗?即使你发现,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讨厌,我是一个本性难移的人,你还会做我的朋友对吗?”
“我还会做你的朋友。”叶东笑了笑,他永远不会想到乌涵会这样缺乏安全感地问他这类问题,所以,他和以前一样坚定,不会放弃她。想了想,他又将乌涵抱紧了些,“小涵,我不会让你死的。”
没有回答,乌涵只是笑了笑,将眼睛放在了玻璃窗的投影上。里面是她和她的朋友,是她现在活着最感激的拥有。她心里舒坦,眼里也开始舒坦。她觉得很安心,虽然是一刻的安心,但是很舒服,眼睛也不再乱跳了。
十几分钟后,两人回到会议厅,他们在门外听到赵枫说了这样一段话:
“曾有一位前辈告诉我,从表面看,某种罪行似乎没有特定的受害对象。但实际上却有其具体的目标。某项罪行似乎是作案者由于愤怒或遭受挫败而犯下的,可实际上,却具有传统的动机。好比是他想彻底地摆脱婚姻关系,想要骗取保险金,或者继承一笔财产。所以,我们侦破案件时,要懂得从最原始出发,永远不要忘记人心都是有*与所求的。”
人心?*?所求?
是啊,乌涵闭目凝思,什么样的*让凶手杀死了小萍呢?如果是强.奸的*,那么,走入她家中,会不会风险太大了些。如果是抢劫财物,也没听说小萍家里丢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现场混乱,却只在小萍的房间内。凶手杀她的目的,更像是她知道了什么事情。
仔细想想,凶手将房间翻乱,又不拿走贵重物品,那么,第一种可能就是他想要伪装成入室盗窃。不过这也说不通,即使伪装,他也该带走些东西。
第二种可能是凶手确实从现场拿走了东西,而这样东西并不起眼,所以不会被列入失窃物品。但是这样东西,可能对凶手很重要,甚至可能暴露凶手的身份。所以,凶手布置了犯罪现场以掩盖真相,掩盖他杀人的原因。
重新走入会议厅,大伙儿没有过多地关注乌涵,这让她感觉很舒服。她沉默地走到最后一张座椅上,和叶东一起看向拍来的现场照片。
“我们可以做一个假设。”张枫将画面调到许杰的咖啡馆,盯着一片狼藉的场景,大伙儿觉得很眼熟,而张枫也提到了这一点,“从许杰消失到小萍遇害的时间并不长,我们一直将目标嫌犯锁定在许杰身上,他在我们的意识里是作案者,而非受害者。所以,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想想,假设许杰不是杀害小萍的凶手,那么,他也就是一个失踪者。我们面对的就是一个绑架了许杰,又杀了小萍的嫌疑犯。”
指了指照片,“相信大家已经看到,许杰的咖啡馆和小萍的卧室一样,有被人翻动的痕迹,说明嫌疑人在找一样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却能从现场的蛛丝马迹中获得一些信息,这个东西并不显眼,却对嫌疑人很重要。”
将从现场拍回来的照片循环播放,赵枫让大家自己观察,“现在我们各抒己见,想象如果你是嫌疑人,会从咖啡馆和小萍的家中拿走什么东西?那样东西可能是许杰和小萍共同拥有的,又与嫌疑人有关系。”
陆琛看向咖啡馆的柜台,最先提出,“电脑是从咖啡馆消失的物品,还有监控设备以及储存卡,如果这些不是许杰带走的,而是嫌疑人带走的,那么,它们的共同点就是可以储存资料。”
“小萍家里的电脑并没有被嫌疑人拿走啊。”有人提出了异议。
叶东觉得陆琛观察到的疑点很对,那些东西有可能就是嫌疑人的目标,他站起身,“我想,嫌疑人可能与许杰不熟悉,所以不知道他储存的资料是在电脑里,还是在其它记忆设备中,便将那些东西都带走了。而他对小萍家里的东西熟悉,知道那些东西都在哪儿,所以,没有动电脑。”
他提议,“如果可以,我们还是问一下复川,毕竟他对家里的东西比较了解,可以向我们提供一些信息。”
点点头,赵枫也觉得这样最妥,他对两个年轻警员道:“你们两个跟我去复川家里一趟。”
乌涵站起身,“我也去。”
陆琛、叶东提议和张枫一起过去,其他人继续寻找许杰的下落,毕竟找到他的踪迹才是这起案子的关键之一。
复川家,他红肿着眼睛将房门打开,见是赵枫过来,他沉声唤了句,“师父。”
拍了拍他的肩膀,赵枫安慰,“节哀顺变。”
走入客厅,赵枫发现复川和小萍的家人都在这里。复川是独生子,所以家里只来了父母和一个外姓的姐姐。小萍除了父母外,还有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弟弟。
赵枫与复川的家人打了招呼,见他们都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复川知道他们来这里是有事情要问他,就将他们带入了那个曾经挂着求子符咒的屋子。这是个孩子的房间,看来复川和小萍很想有一个孩子,这间屋子也是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