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改变策略”杨明拧眉沉吟,缓缓道“马文升大人。”
“末将在。”
“你领一万兵马,收集房县附近村镇的所有粮草,记住,按京师市价收购,切不可做出强抢百姓粮食之举,否则军法重办收完粮草后,你领军在西面官道便设伏,若是有反贼同伙前来支援,举兵歼之。”
“遵将令”
“项忠大人。”
“末将在。”
“你和马文升大人一样领一万兵马收集粮草,然后在南面官道设伏,遇到领兵来救房县的反贼,同样迎头击溃之。”
“遵将令”
“锦衣卫千户鲁青峰。”
“末将在。”
“选擅射者二百人,投箭书入房县城,告诉城中百姓,朝廷十七万大军已将房县围得水泄不通,破城只在早晚,愚昧附逆者将被诛除九族。另外,箭书再附上陛下亲旨颁下的仁政,让百姓们知道朝廷以后将会善待他们,莫要跟着反贼一条道走到黑”杨明说着脸颊不易察觉地微微抽搐一下,接着硬起心肠道“箭书再附上悬赏,有活捉或杀掉逆首王洪者赏万金,封伯爵,食邑千户。”
“遵将令”乱士气,绝后援,断粮草,撼民心。
首轮攻城未果,杨明采用了攻心之术。
大军停止了攻城,房县城内外暂时陷入了寂静,锦衣卫派了小队来到城墙根下,收敛战死将士的骸骨,城头上一具具朝廷将士的尸首适时被抛下来,又被活着的将士们推着小车收回去,城头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位和尚,正盘腿坐在箭垛上阖目诵念往生经,神情虔诚而悲悯,房县上空呼啸的寒风,如同佛祖在为逝去的生灵呜咽。
佛是慈悲的,他永远给世人机会,不论背负多少杀孽,只要肯回头,岸就在身后。
然而世人永远不知回头,也永远不肯放下屠刀,因为屠刀才能令他们得到想得到的一切。
城头的反军们大松了一口气,在马道上或坐或卧,浓烈的硝烟味还没消散,许多反军将士们却就这样互相依偎睡着了。
王洪仍在巡城。
此刻他的神情很狼狈,俏脸被硝烟熏得黑乎乎的看不清色,长发亦如枯草一般带着几分焦黄,凌乱地披散在头盔外面,右臂在守城时被飞溅的小石子划破一道伤口,伤口只是草草包扎,殷红的鲜血透过白布条慢慢渗出来。
遥望城外朝廷大军,却见左右侧翼有兵马调动的迹象,王洪眯着眼思索片刻,随即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荆襄之地以太平军为反贼为首,其余各地其实还有大大小小的起义军,王洪若是守住房县,那么就能坚持到其他路反军的到来,但是如今,杨明却是准备围城打援了。
“各为其主罢了,我拒绝归降那一刻起,双方已是彻底的敌人,再无从转圜,既是敌人,当然要想尽办法置敌于死地,换了我是他,我下手会更狠。”王洪面无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佩服之色。
王洪看着远处营盘中的尘烟,凄然笑道“我和他至少还是肝胆相照的敌人”
随即面色一整,王洪道“房县目前守军四万余,这些兵力守城大抵是不少的,还可以分出五千兵马来。趁今日彼军攻城方歇,正是懈怠之时,从东面突出重围,用以游击袭扰襄阳周边,选一名和我样貌差不多的军士穿上我的铠甲领兵出去,最好让敌军看到他”
王彪想了想,喜道“此计甚妙,元帅以后不在城头露面,让杨明捉摸不定元帅到底是随队突围了还是故布疑阵。你是朝廷首剿之人,若突围出去,想必杨明也没什么心思留在这里了,更何况这五千人袭扰的是襄阳,杨明更待不住了,说不定房县之围可解”诸将三三两两散去,杨明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满脸苦涩。
杨明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他做事一直想做到两全其美,将士们都是爹娘生养的,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所以他既想付出最小的伤亡代价将房县攻破,又想利利落落将县城里这股反军全歼了,不然到时候反军窜到湖广各地四面开花,就麻烦了,要是死死困住了太平军等人则不足为虑,没有了王洪,其他各路反军他们只不过是一股寻常的反军而已,朝廷只需派遣将领围而剿之,他们成不了大气候。
很想两全其美,可事实上却无法两全其美。战争永远是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欲攻陷一座坚固的城池,方法无非只有离间,挖地道,诈城门等等,或者干脆明刀明枪的架起云梯用成千上万人的性命相搏,成王败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