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再次关闭,这回没有一个人再砸门喝骂了。
四周仍旧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叶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叶奉看着众人怨毒的目光,和地上那包散开的银子,顿觉遍体生寒,如坠冰窖。
世人对锦衣卫一直存在误解,他们以为锦衣卫专门陷害忠良,其实这种观点大错特错,狭隘了。
锦衣卫的业务范围很广,他们不单单只陷害忠良,也陷害奸臣,无论好人坏人,得罪了锦衣卫就让他做不成人。
无所谓正义与邪恶,都在为各自的利益而博弈,输赢各凭本事,各安天命。
镇抚司衙门前的青石广场上,百余名士子像一百多条饿极了的狼,冷冷地盯着叶奉,他们眼里闪烁着怨毒的红光,静谧中弥漫着一股带着书卷香般的杀气。
叶奉的眼神木然而空洞,呆呆地看着紧紧闭着的大门,脑子如同寺庙里被撞过的铜钟一般嗡嗡作响,混沌晕沉的他仿佛看到北镇抚司大门的门缝里,有一双冰冷略带讥诮的眼睛在盯着他。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
是那个锦衣卫的镇抚么一个在读书人面前连头都抬不起的武官,怎么敢算计他这个大明举子他到底是怎么算计的
迎着周围士子敌视的目光,叶奉惨然一笑,喃喃道“不,不是我,我没有”
苍白无力的解释连他自己听得都心虚,此时此刻,他已辩无可辩。
“打死这个败类”
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一道怒吼,如同战场上的将军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一群饱读圣贤书的秀才,举人此刻如同一群发了狂的野兽似的,拳脚如雨点般砸在萧鸿桦身上。
叶奉的身躯在疯狂士子们的拳脚下,渐渐萎缩,倒地
唐四向杨明禀报,说叶奉被打至重伤,一生离不开床榻,而陈广也被下了狠手的施刑校尉打断了腿骨,治好也只是个瘸子了。
杨明轻轻叹了口气。
目空一切的读书人终于在一个普通的锦衣卫面前折戟沉沙。
不忍没什么不忍的,这本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博弈,杨明若输了,等待他的将是锦衣卫和文官集团的严惩,幸运的是,他赢了。
事后可以生出一些诸如同情之类的情绪,但博弈之时该怎样还得怎样,能留二人一条性命,已是杨明最大限度的手下留情了。
领头闹事的竟然是个斯文败类,眨眼便将众人卖了,这案子自然闹不起来,士子们从广场上散去的时候脸上甚至带着几分羞愧的表情,可以肯定,叶奉以后永无出头之日,他已成了京师士子们的公敌,如果他心理承受能力稍差一点,也许被送回家以后会在房梁上扯根绳子上吊这个年代的读书人还是很要面子的,上吊却因为体重超标绳子断了没死成功,仍旧没羞没臊活得滋润的人毕竟只是极少数。
东厂让杨明背黑锅,杨明又把黑锅顺利移嫁到读书人头上,事情完美解决。
广场空荡荡的,刑部调的巡弋兵和锦衣卫属下们在士子们散去之后也撤退了,镇抚司衙门重新开张,来往官吏衙役络绎不绝,一切恢复如常,士子们闹事如同往大海里扔了一颗小石子,浪花都没翻起便风平浪静了。
展义公公回到东厂里,仰天长叹一声,“此子厉害啊,已非我辈所能敌,如实上报给老祖宗吧”
京师似乎与以前一样,又似乎不一样,从这一天起,锦衣卫指挥使,东厂厂公,刑部侍郎王恕等等勋贵重臣将杨明的名字牢牢记在了心中。
一个没有功名没有背景的年轻人,不知不觉在大明这个绚丽的舞台上慢慢展露出峥嵘头角。
手下九位千户看杨明的目光也不一样了,原本镇抚司里面有几个对杨明这个文弱书生有点瞧不上眼,言语上虽然恭敬,可眼神总流露出几分轻视,今日杨明对读书人施出一记阴招后,那几个千户顿时对杨明充满了敬畏,生子当如杨镇抚
在他们眼里,读书人是邪恶是存在,成化年间的读书人,连厂卫也不得不敬他们三分,没想到顶头上司杨镇抚出手一招就把读书人给祸害了,而且害得毫无隐患,千户们不得不对杨明敬畏万分,能把读书人玩残的读书人,绝对是个狠角色。
杨镇抚的威信就这样树立起来了,这也就意味着初进京师的他,已经在这个风起云涌的京师初步站稳了脚跟。
众人散去,杨明感到心里有些疲倦,今天只是几个举子,将来呢通往权力的道路上,自己会遇到多少强大的敌人武将,文官,太监甚至皇帝,这些人谁会是他的盟友靠山,谁会与他成为死敌一次次与敌博弈,能保证最后赢的都是自己吗一旦落败,自己将是怎样的下场
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