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卓犹豫了半晌,还是将脚收了回来,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躲到了身后几人当中。
“后面的几位好汉可面生的得紧,不过,白某今日还有要事,烦请诸位稍等片刻。”
将白卓的窝囊尽收眼底,白夙‘啪’的一声,将摊开在桌案上的账薄扔到了白六管事的面前,冷声质问道:“白长忠,你是猪吗?这么一本账册上面,就出现了四处错误,我要你何用?”
白长忠‘啪’的一声跪下,魂不附体的翻开账薄,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身后,却被白卓畏畏缩缩的躲开,只好颤抖应道:“我……我……”
“如果只是账册有误,就当白养了一头猪,我也就认了。”白夙丝毫不给这个家奴的颜面,将自己被誉为‘阎罗’的冷酷无情展现得淋漓尽致:“但为什么,在秋收后整一个多月的时间,你所负责的粮行,却颗粮未进?”
这才是白夙最生气的原因,在她当初离开黄县之前,曾再三叮嘱,让白长忠一定要把握住时间,多收些粮食囤积,却没料想到,这素来胆小怕事的白长忠,竟敢违背她的吩咐。
“大……大当家……”
白长忠此刻半是后悔半是期望,后悔的是,当初自己竟然被三爷随便几个许偌就收买,期望的是,三爷这事儿若是成功,那白家大管事的位置,非他莫属。
如此一来,白长忠心里很是挣扎,他素来性子软弱,胆小怕事,此刻背后被几把刀逼着,既不敢出卖白卓,也承担不起白夙的怒气,只好在那里一个劲的颤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竟然呜呜的哭出声来。
被楚卓带进来的几个壮汉,在进门前面带凶光。他们原本都是双手染满鲜血,要吃断头饭的人,却被萧泽从牢里弄了出来,好酒好菜的养着,为的就是替他办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
早在很久之前,从白夙回来坐上白府当家之位开始,萧泽就已经在查探白夙的情况,后来综和一系列的试探来看,萧泽发现在白夙的身边,有可能存在一支神秘的暗卫。
原本按他们事先的计划,为了确保这一次的刺杀万无一失,只要一走进这屋子,便由楚卓带着,将他们领到离白夙不到十步的地方,然后六名壮汉同时出手,势必要将白夙一击致命。
但为难的是,白夙有一个众所周知的怪癖,那就是,所有跟她同处一个空间的人,一定要焚香沐浴净脸净手,不能有丝毫异味,即使是将她这个要求严格做到,也绝不能近到离她十五步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诡异的规矩,但至今为止,却无人敢破坏,即使是这六个面带凶光的大汉,在进得门来的那一刻,也莫明的觉得压抑起来。
是的,压抑。
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这间书房里的光线,竟然一点都不像是大户人家的书房,即使是里面摆满了层层叠叠的书架书柜,但这晦暗不明的光线下,险得格外的阴森诡异。
谁都不知道,在这晦暗和阴森里,藏匿了多少刀光剑影。
那在雕花檀木书案后面,广袖白衣女子傲然端坐,神色清冷,语声森寒,仿佛完全不知道此刻危机就在眼前。
“既然你说不出原因,那就出去罢,从今往后,再也不是我白家粮行的执事。”
白长忠闻言大喜,连磕了三个响头,从地上爬起便退出房门,想要远离这事非之地,却在踏出书房的门槛时,听见背后的清冷之声传来:“从今天开始,将白长忠发卖到春风楼侍客,至死方休。”
不约而同的,在场所有人同时想起了一个名字——冷面阎罗!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外号,但毫无疑问的是,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觉这个外号放在面前之白衣女子的身上,没有丝毫的不妥。
春风楼,是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在场众人,没有谁不清楚,正因为清楚,所有人的背上,不自觉的爬上了几许寒意。
终于处置完了白长忠的事情,白夙像是突然想几了白卓和这几个大汉似的,随意问道:“几位还有何事?”
那领头的大汉下意识的便要回答说没事,却在即将脱口的那一刹那,不自觉得的咽了咽口水,将话也吞回了肚里,他突然觉得,如果这冷面阎罗若是知道自己这一群人的来意,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是被不知从哪里出来的飞刀割破喉咙,还是与那白长忠一样,被发卖到春风楼侍客,至死方休?
“给你们两个选择。”众人心念未落,白夙很快便给出了选择:“其一,出去与我的部曲交手,如果死在他们手下,我替你们准备棺木收尸,不再追究为难你们的亲朋。其二,在这里向我出手,如果我没死,你们全都发卖春风楼。”
几名壮汉对视一眼,再看看正阻拦在他们前面的飞刀,不约而同的朝白夙抱拳作揖,最后同时转身奔向门外。
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和刀剑声,白卓突然跌坐在地上,大声哭骂道:“你们……你们这些懦夫,懦夫……”
这些人明明是萧家养的死士,事到临头,却改为了目标,白卓只是以为他们懦弱,却不知道,这些人是害怕活得比死更惨。
哭着哭着,白卓又想着白夙霸占着属于他的当家之位,享受着当家人的风光,享受着掌控众人的权利,心里恨意大起,竟生出了胆子,从地上拔出了那柄飞刀,朝前爬行了好几步。
正埋首账薄,两耳不闻窗外刀剑声白夙,此刻方才抬起头来,望着白卓,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问道:“青龙寨的山贼,是你派人去收买的?”
“是的!”与白夙的镇定和淡然相比,白卓却不自觉的颤抖着双腿,满脸绝望。
“出了多少钱?”白夙好奇的问。
“五千两!”
“那不少了。”白夙点点头,又问道:“这次带这些死士进来,是萧泽让你干的?”
白卓紧咬双唇,并不回答。
白夙显然心里早已清楚,也不再追问,只是随意的挥挥手,说道:“你出去罢。”
“你不杀我?”
“你不将我卖去春风楼?”
白卓接连问出两个问题,问完之后,便见白夙一脸奇异的盯着他看:“你既然知道我会杀你,会将你卖去春风楼,那你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蠢事来?还是说,你觉得就这么点小技俩,就能将我白夙置之于死地?”
“其实我也不想让你死。”白卓咬着牙,面上又恨意又挣扎:“但我才是白家的嫡子,这偌大的家业,本来应该是我来继承,可你一个庶出的女子,却突然跑回来抢走了我的家业,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必须要将这一切都夺回来!”
“既然如此,那么,这白家,我还给你就是。”
白夙说完,起身朝外面轻唤了一声,杜大管事喘着粗气很快便跑了进来,估计是跑得太急,脚上连鞋都少了一只,白色的角袜上面沾满了泥土,还夹杂着沾染了几许血红,但此刻他丝毫都顾不得,甫一进门便快速的禀报道:“那六人皆死于部曲刀下,我府部曲伤二人,无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