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身边会日语的不止胡安一个,杰森和兰城也会日语,甚至连混迹上海多年的威尔斯也会几句,可长着一张亚洲人面孔而且会流利日语的就只有胡安一人。不管是电影院还是藏有黄金的大楼都在日租界里,这也就限定了充当前锋斥候的人选,也只有胡安能行。进入日租界打探过电影院的大概情况之后,胡安在第二天一大早便带着杰森来到公共租界的一家酒馆,看得出来,胡安在这里很熟门熟路。
胡安带着杰森去的酒馆很,真的不大,一个柜台,几张桌椅,一个店二,一个老板娘,当垆卖酒。不过看酒馆里攒动的人头,貌似这里的生意还不错,不然在公共租界,像这样的酒馆肯定是难以生存的。老板娘见是胡安,未有言语,便让店二先拎了一壶老酒过来,然后上了一碟熟牛肉,一碟花生米,一碟腌鸭蛋,一碟年糕。
胡安拿过酒壶倒了两杯酒,与杰森一人一杯。是杯子,还不如是茶碗。这酒馆虽,虽简单,酒菜却是分量十足。胡安倒过酒,并未邀酒,而是端起碗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夹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然后老神自在的道:“这个酒馆无甚新奇,只是老酒味道足,下酒菜分量足,人情味也就足,因而生意一直都还过得去。我从前的时候,只要手里有了闲钱,就会来这里坐一会,喝两杯老酒。”
暗自留心其他酒客的杰森并没有接话,实际他也不知道些什么,或者,不知道应该怎么。胡安显然也没有让杰森接话的意思,又自顾自再呡一口酒,夹一瓣咸鸭蛋,接着:“想要在上海活的舒服非常不易,这间酒馆却开了有十多年了,从我带着妹妹搬来上海,这家酒馆的生意便是如此的好,你奇怪不奇怪。”
杰森头,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也喝了一口,酒是上海人最爱的黄酒,杰森有些喝不惯这种酒,但也没把喝进嘴里的酒再吐出来。下意识的环视左右,来往酒馆的都是在附近讨生活贫苦人家的汉子,也许每隔三五日就会几个汉子一起,两坛酒,几个菜,就很快活了。也有只买一碗酒的,买的少了,主家都会送一盏蚕豆。杰森突然觉得若是晚间在此处,喝喝酒,与人聊聊天,一定会觉着十分的惬意。
杰森又不知道该什么了。于是问了句很蠢的话:“你跟这里的老板娘很熟?”话一出口,杰森便很不好意,这话实在问的很蠢。
胡安用奇怪的眼光看了杰森一眼,“你没看出来吗?”两人来的时候,天色还尚早,此时喝过几口酒,酒馆的人慢慢多了起来。都是些短搭布鞋的汉子,行头好些的,脚上不过一双旧皮鞋。此时人来人往,杰森竟是觉得生意相当的好了,廋的店二两腿飞快的穿梭于酒馆内忙碌着,老板娘沽酒也渐渐额头出了细汗。
胡安笑道:“每天这个时候,总是最忙碌的,有时我得空,也会去帮忙。”杰森蓦然生出一种心酸感,他知道实情绝非胡安回缩的那么轻松。胡安曾经过,当初他带着妹妹迁来上海的时候只1岁,一个1岁的孩子不但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年幼的妹妹,哪里还会有空闲的事情帮人做事,胡安之所以汇合这里的老板娘如此的熟悉,不外乎胡安当初是在这里打过杂工的。
胡安不明就里,只是看杰森一时发呆,便也不打搅。有相熟的常客打招呼,也会微笑回应,完了便低头喝酒吃菜。杰森这才回过神来,为什么这一幕会触动心弦?看看酒馆里那个身形廋且忙的停不下来的伙计就知道了,杰森实在无法相信当初只有1岁的胡安是如何撑下来的。
酒馆里的生意一直都很好,客人走了,客人来了,一直等着快到中午饭的时间,酒馆里这才稍稍清闲下来。待最后一个喝酒的汉子结过帐,店二也去后堂休息之后,老板娘也坐了过来,为二人倒上了酒,不久,一个背着包的男子也进了酒馆。
“这就是我要等的人,也是老板娘的男人。”胡安起身和那男人抱拳施礼,然后对杰森低声解释道。男子憨厚的笑笑,先去后堂放好了自己的包,这才在胡安身边坐下,于是的四方酒桌就坐满了,倒是杰森反而有些不太适应这种情境。
没有杰森想象中的叙旧,也没有杰森想象中的痛哭流涕或是醉酒,胡安只是笑着与老板娘夫妇喝了几杯酒,然后接过憨厚男子递来的一个包,便和杰森告辞离开。出了酒馆,大口呼吸了几次,杰森才觉得身心轻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