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进一家规模不大的冷饮店,各自点了杯饮料在角落坐了,现在是上午,这个点没几个客人,很安静,只有柜台上的电脑播放着浅浅的轻音乐。
何婉悦直入主题将那张照片从口袋掏出来‘啪’一声拍到桌上,往何笙面前一推,收了手。
照片已经有些褶皱,但这丝毫不影响上面色彩鲜明的画面,何笙接过来翻转着看,照片背后还写着她现在的住址,也就不疑惑何婉悦是如何找过来的。
她抬头重新看向对面面色不好的人,何婉悦冷道:“有人想整你,你自己知道吗?”
何笙放桌上的手颤了下,脑中闪过袁崇阳那张带笑睿智又十分阴冷的脸。
“我不管是谁想整你,但现在这火烧到我身上了你就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何婉悦直言道:“你马上从那家里搬出来走远远的。”
何笙端起面前的冷饮抿了口,“你……出什么事了?”
想起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何婉悦就心烦,而引出这些事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人,语气便越发不好起来,“反正是让人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的事,我都不知道自己倒了什么霉被你害成这样。”顿了顿,“你今天就给我搬出来,免得又出什么幺蛾子。”
何笙微微垂着眼,目光注视着照片上含笑为自己擦嘴的少年,半晌摇了摇头,语气缓和却坚定道:“不行!”
窗外的光线很好,街上行人因着夏日阳光的灼热而撑伞防晒,就是这样的季节里两人间的氛围顿时如坠冰窖。
何婉悦的脸色就跟泼墨了一样,“你再说一遍。”
何笙吞了吞口水,再次摇头,“不行!”
何婉悦气的面部肌肉直抖,厉声道:“我因为你进不了学校,过几天说不定还会被劝退学,你现在居然告诉我不行?你知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何笙!我跟你没仇,做人要有良心!”
何笙快速看了她一眼,面色不比对方好到哪去,“抱歉,我真不能走!”
何婉悦端起杯子兜头兜脑的泼向她,把杯子一摔,吼道:“走不走?”
不小的动静让柜台后两个年轻服务员仰头看过来,不满的开始小声议论。
何笙忍耐着冰凉液体带来的黏腻感,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摇头,“不行!”
她走了,袁植要怎么办?她不能走!
何婉悦不明白,明明是唯唯诺诺似乎一推就倒的人,怎么就成了油盐不进的人?何笙温婉软弱的外表和她的性子相差太远。
这次谈判自然是没有成功的,何笙脸上的冷饮干涸时两人终于不欢而散。
到家时吴婶已经回来了,见到一身狼狈的何笙很是惊讶,“怎么了这是?”
边问着边撩起围裙给她擦脸。
何笙被动的站在原地,勉强勾了勾嘴角,“去买饮料喝不小心绊了。”
“你这孩子看着挺温吞,但一有动静怎么就毛躁?老是磕了碰了,这让袁植知道你又得挨训。”
何笙听她在那边不停絮絮叨叨嘟囔,好久都没说话。
另一边何婉悦走街串巷进了一个小胡同,到底是家破旧的小旅馆,她这几天就住在这么个地方,吃的是方便面,睡的是硬板床,环境恶劣,设备不齐,也算落魄到了极点。
她的房间在一楼靠南的位置,里面充斥着浓浓的霉味,关了门还能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各异的杂音呆了整整一天。
她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让何笙自愿离开那个地方,而对方离不开的恶劣结果却得自己承受,这样的待遇是很不公平的,但是她也得受着。
正思考着找机会把人揍晕搬走的可能性时手机响了,口袋隔了层布料紧贴皮肤的手机不停震动着,钝钝的一下连着一下,让人感觉格外烦躁。
连着三次停歇后依旧持续叫的欢快,她终于从口袋掏出来,号码是本市的,但很陌生,她犹豫了几秒接通。
两天后的傍晚,天空带着夏季雷雨特有阴霾,何笙再次见到了何婉悦,还有曾经的父母,六年的时间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大山里生活的穷酸在他们身上依旧可见。
何婉悦的双眼布着血丝,面容憔悴,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恨意。
钱昭娣拉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往前走了几步,勉强掩饰着见到何笙时的厌恶,她道:“听婉悦说她前几天来找过你?”
何笙靠在门口的墙上,浑身僵硬的低着头,“嗯!”
“你害得她不能住学校,还不肯走?”他们打电话给何婉悦的时候已经到了车站,后来一块去了何婉悦住的小旅馆,同时知道了这几天发生的事,而他们会上这来也是因为家里何俊无故被抓进了警察局,没地方讨说法,只能来找何婉悦,让相对见过世面的女儿想想法子,可谁知对方也在水深火热之中。
何笙的目光有些散,手指麻木的抠着墙壁,“不是我……害得。”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不是你害的?这话亏你说得出来,要不是你我们现在能杵在这?”钱昭娣吼了声,声音洪亮,“我们多不容易才供出个大学生,现在因为你这么个人就要毁了,你别忘了婉悦还是你姐,我养了你十几年不是让你来害我们的。”
她的目光带着显见的讽刺,抬手一指,“是不是住着这样的房子就忘了自己是从哪出来的了?我告诉你,让你有这样的有钱日子过都是我的功劳,当初要不是我把你送出来你能过的这么舒服?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一过好日子就把我们都忘了是吧?我能让你好好过着,信不信也有能力让你过不下去。”
钱昭娣摆出一副豁出去的姿势面对何笙,仿佛两人下一秒就要大干一场。
这人一声声随手拈来的糙话让何笙感觉胸口像灌满了陈醋一样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