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进卧室,她不在家也有人每天打扫,窗户支开,房间通透明亮,有她淡淡的香水味。陈晚把包丢床上,陈朝阳用力一推行李箱,呲溜呲溜滑到墙边停住。
陈晚瞄他一眼,“又没去上学?”
陈朝阳说:“没去。啧,你那什么眼神,我今天要不在家,那只花瓶就砸你脑袋上了。破相了看宋金主还要不要你。”
陈晚操起高跟鞋朝他扔过去,“滚蛋。”
“你有种。”陈朝阳凌厉一躲,鞋跟还是擦了一下脸。“吃炸药了啊!”
陈晚光脚去拉窗帘,“你少惹我啊。”
“别人旅游是散心,你一回来是杀人。”陈朝阳躺到她床上,四肢张开呈大字。“云南好玩吗?”
“不好玩。”
纱帘拉上,光线柔和许多,陈晚踢了踢陈朝阳的大长腿,他往边上挪开了点,陈晚坐在床上。
“爸妈是怎么回事?”
“吵架呗。”
“为什么事?”
“抓奸。”
“在床?”
陈朝阳乐了,一个打挺坐直,“要真是捉奸在床,今天可不是吵架这么简单了,起码动用核武器。”
陈晚白他一眼。
陈朝阳嘿嘿笑。
陈劲国经营了一家中型规模的公司,早年属于外包性质,哪有活就上哪揽。这几年得贵人帮助,倒也有模有样上了正轨,陈晚理解的正轨,是从生产到经营再到售后,形成了完整链条。
陈劲国和章丽萍和他们那个年代的大多数人一样,没受过高等教育,能有今天的成绩,两人相当满意并且自豪,有点钱,但有钱之后的臭毛病也一个不落染上了。
陈朝阳之所以会对亲爸出轨的事嬉皮笑脸,是因为经历太多,麻木后就是习惯。
想到这,陈晚态度柔和了些,转头看这个弟弟。
陈朝阳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两道浓眉,眉型如剑往上勾,眼睛三百六十五天都写着不正经,整个人看起来痞气外露,尤其勾嘴笑的样子,简直欠揍。
就像现在。
陈朝阳挑眉的动作进行到一半,陈晚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直接打断。
“等会给你充点卡。”
陈劲国和章丽萍深信男孩穷养,所以在零用钱方面,把陈朝阳卡的死死,偏偏他喜欢打游戏,陈晚就成了取款机。
一听这话,陈朝阳感激涕零。
“亭亭呢?”陈晚突然问。
“在学校啊。”陈朝阳说。
陈晚才想起,今天周四,当然是在学校上课了。
中午吃完饭,陈劲国去公司,章丽萍冷呵一声,“是去公司还是去狐狸精那啊。”
陈晚和陈朝阳对视一眼,默不作声。陈劲国当没听见,正了正领带就出门。
讨不着趣,章丽萍收起冷漠,缓着脸色问陈晚:“下午有安排吗?我下午去你姨妈家,要不一起?”
章丽萍的那些朋友陈晚是知道的,聚在一起打麻将,面和心不合,炫耀衣服珠宝,被比下去的把不服气转到牌桌上。
陈晚说:“我下午有事要出去。”
章丽萍也不强迫,拎着包款款出门。走前又说:“对了,吃饭的地方就订在黄浦会,你跟明谦说一下,看看他的意见,不喜欢再改。”
“好。”
陈朝阳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金主待遇。”
陈晚对他敲了敲桌子,神色不快。
刚入夏,下午温度有点高。陈晚换了身裙子出门,她把车从车库开出去,宝马7系,比在云南租的那辆小破车好开多了。
人的意识是个自带关联的东西,一旦想到一个点,就会向外扩散,勾起无数个回忆画面。从卓炜那租的两百一天的桑塔纳,昭通的辰砂中学,她得肺炎在医院的消毒水味道,然后,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男人。
陈晚拿出手机打过去,三声之后就接通了。
“陈晚。”
声音低沉、自带镇定人心的力量。
这股力量一旦感知,就能驱散所有疲惫。
陈晚弯起嘴角:“霍星。”
那头一声低笑:“什么时候到的?”
“十一点。”
“累吗?”
“不累,飞机比较累。”
霍星笑深了些,“是吗?”
“不知道,得问飞机。”
陈晚乐不可支,又说:“在干吗?”
“上班,你呢?”
“开车。”
眼不能见,耳朵和心思就变得格外灵敏。
陈晚抢先说:“没事的,不会分心,我戴了蓝牙。”
他的呼吸,透过屏幕,仿佛镀了一层电,不用多言,她便心安。
霍星说:“你好好开,办完事再打电话。”
陈晚假意不满,“你赶我?”
“不是。”霍星的声音比刚才急了些,说:“这样不安全——”
话还没说完,陈晚就呵呵笑出了声。
霍星语气无奈:“别闹。”
陈晚抿了抿唇,把方向盘往左打,“遵命,警察叔叔。”
陈晚到了商场准备找停车位。“先不说了,我到了。”
“好。”
陈晚突然把车速减慢,“霍星。”
“嗯?”
“你有没有想我?”
车内安静,她也安静,只有心跳,嘭——嘭——嘭。
“那你呢?”霍星问,你有没有想我。
“想。”
一个字的诚实,平地惊雷起。
霍星说:“我也是。”
右拐角正好有个停车位,场地开阔,视线绝佳,是个好位置。
陈晚滑下车窗,世界沸腾了,她笑了。
“那,再见。”
“好,再见。”
收好手机,陈晚拎着包下车,心情极佳地走进商场。
一层是化妆品和首饰专柜,陈晚逛了一会,夏季新品琳琅满目,去云南前,陈亭亭提起过,她最近喜欢上某品牌的新品。
一个小时后,陈晚提着两个纸袋而归。
车刚开出商场,陈亭亭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姐你回来啦?”
娇俏女声抑扬顿挫,陈晚转动方向盘,听了一会,然后说:“行啊,我在徐家汇这边。”
她看了看时间,“到你那应该差不多放学,先到先等吧。”
绿灯放行,陈晚开向杨高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