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庾翼笑着道,“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他倒是说得诙谐,萧晗忧心忡忡地望着他,心想进了城定要为他诊治一番。
忽然她感觉手一紧,原来是庾翼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他是宽慰自己吗?
“进城了!”庾翼微微一笑。
萧晗反应过来,想从他的桎梏中解脱出来,然而任她如何挣扎,却是无功而返。
庾翼这才全然明白为何萧晗不要他骑马进城了,只怕他若骑马,还不知怎样通过呢!
他不禁笑着感叹萧晗的狡猾,偌大的街道竟被她给挖了,而且挖得成了一个又宽又深又长的大坑,而冲进来的敌寇几乎栽倒了里头。
他摇了摇头,戏谑道:“你当真是鬼马精灵!”
萧晗很不满意他这个词,瞥了他一眼,扬起螓首,倨傲地说道:“什么鬼马精灵,分明是有勇有谋。”她嘴角泛起一个若隐若现的笑。
庾翼轻笑,这样的萧晗还真是少见,道:“倒真是不谦虚。”
“抱歉,家师从未教过在下谦虚。”萧晗一本正经。
庾翼捧腹,连声道:“你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
萧晗腹诽,说不过你还要说?
“公子。”一个声音从后头响起,“公子,你没事吧?”玉蘅拉着萧晗的衣袖担忧地问道。
“我没事。”萧晗看向了对她满是愤懑的白芷,很是不解。
再看白芷,捂着手臂,鲜血不住地往下掉。
“你这是怎么了?”萧晗挑眉问道。
“哼。”白芷却是没好气地别过头,一点儿不理睬萧晗。
玉蘅拉了他,笑着向萧晗解释道:“白芷受了伤。”萧晗当然知道他这是受了伤,只是惊诧他这样武功高强的人竟也伤得如此重。
“公子。”白芷越过萧晗直接看向庾翼,神情肃穆多了。
“庾公子。”玉蘅也喊道,眼睛却落在了他的手上。
玉蘅嘴角翕翕,却不好说什么,忙移开了眼神,装作没看到。
“回去包一下。”萧晗淡淡地说,然心中更加决心要为庾翼诊治一番,如白芷一样的都受了伤,她不敢肯定庾翼是否安好。
“公子。”前头流觞又小心地奔来,后面还尾随这玄镜如轩二人。
“这,这……”流觞的目光落在庾翼萧晗的手上,激动不得语。
萧晗想要挣开,可是依旧无果。然而待她放弃挣扎了,庾翼却突然抬起她的手,在空中徐徐放下,滑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萧晗敢肯定他是在挑衅流觞,因为随即便听到流觞怒不可遏的声音怒吼道:“庾翼,你……”
他想要朝庾翼冲过来却被后头的玄镜、如轩拉住了,动弹不得。
白芷冷眼旁观,不屑地对流觞嗤笑了一声。
这气氛着实不虞,玉蘅连忙打岔,讪讪笑道:“先回去,治伤的治伤,休息的休息。”
也只有面对玉蘅时,白芷才没有摆出那副趾高气扬的面孔。
白芷在等庾翼的安排。庾翼点头,示意他虽玉蘅去。
“你们将这些人安排好”,庾翼指着坑里的人对暗卫们吩咐道,“本公子自有大用。”
“是。”
城门口距离方府并不远,不过几步路的脚程。
“庾翼。”萧晗迟迟不见庾翼跟上来,回头一看他竟站在门口。
庾翼忽觉眼前迷蒙,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略略带着模糊的鲜红。他站地不稳,摇晃着,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朝地倒去,唇还微微蠕动着,微弱地回应着:“晗晗。”然后便再没响动。
“庾翼!”萧晗凄厉地喊着,疯了一般地向庾翼奔去。
“庾翼,庾翼!”萧晗抱着庾翼,撕心裂肺地喊着。
玉蘅白芷也闻声而来,见却是这副情景,白芷不禁怒火中少,眼看着就要找萧晗打一架,却被玉蘅拉住了。
他不由气急,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向萧晗,咬牙切齿地道:“姓萧的,若不是你,公子怎会这样。”
“姓萧的,公子若有任何闪失,我柳慕第一个不放过你!”
“白芷,到底怎么了,好好说!”玉蘅用力地抱住发疯一般的白芷。
“怎么了”,白芷狠狠地笑着,骂道,“若不是萧寒冰非要公子那十二位暗卫,公子也不会受伤。若不是你派暗卫来说沅城情况危急,公子也不会因心系你而不顾伤势彻夜狂奔!”
“萧寒冰,这一切皆由你而起!”
“怎么会?庾公子不是有许多死士吗,怎么?”玉蘅惊道。
“许多死士?”白芷嘲笑道,“庾家确实有许多死士,可大多各司其职。公子此行能调动的也只有几十个,路上为阻王敦已经耗去大半,到沅城时便只有区区十六位了!”
“然而,你,萧寒冰”,白芷指着萧晗愤懑道,“你轻轻巧巧地便要去了十二位,那十二位暗卫公子没有丝毫犹豫地给了你,你可知他只剩四位了,而丰城那边却是一个坑等着公子跳,萧寒冰你这无疑是卸掉公子臂膀而让他闯龙潭虎穴!”
“尔后若不是公子妥善安排,你以为你还见得到公子?”
“虽说公子胜了,成功控制了丰城等地,然你可知公子他受了多少伤,遭了多少难?”
白芷字字诛心,萧晗痛彻心扉,她轻轻巧巧一句话差点要了庾翼的命?十六个暗卫,他将十二位给了她只剩四位在身边?她还记得她当时问得多么不以为意,而他回答得多么果断决绝?却原来果真应了他那句话:晗晗,我怎会不答应你呢?
“庾翼”,萧晗紧紧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头发上,喃喃失神道,“你为了我真的连命也不要吗?”
“公子”,眼见着白芷平静下来,玉蘅又去拉眼眶通红的萧晗,道,“公子,先把庾公子弄进屋才是,总得好好为他治伤!”
萧晗抬起通红的眼眶,玉蘅一句话令她醍醐灌顶,忙打起精神道:“我不会让庾翼死的,我要救他。”
玉蘅微微叹气,公子哪里这般失态过!
“去我屋”,萧晗本是习武之人,力道本来就大,是以抱起庾翼也不算难事,只是庾翼高了些,这也不算得易事。
“玉蘅,你去为白芷包扎伤口吧!”萧晗已渐渐恢复了冷静。
“我先看着公子醒来。”白芷拒绝了玉蘅的好意。
玉蘅颓然,道:“倒时庾公子还未醒来,你便失血而亡了。”
白芷岿然不懂,目不转睛地盯着床榻上的庾翼,余光还恨恨地瞥向萧晗。
萧晗也不多言,小心地为庾翼撤掉身上的盔甲。
“公子,还是我来吧!”如轩皱眉,萧晗可是女子啊,怎能没有男女大防。
白芷冷哼一声,讥笑道:“我家公子为她出生入死,她凭什么连服侍我家公子都不行?”白芷可不知道萧晗是女子,在他看来庾翼为萧晗付出了那么多,萧晗做这些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又看向萧晗道:“萧寒冰,你别忘了我家公子为你甘愿披上断袖,你也别忘了是你将我家公子陷入如此境地的!你就该亲手精心照料公子!”
一时,如轩被他说得翕翕不得言,而玄镜不是多话之人,也立在一旁不言语。若是此刻流觞在此不要说与白芷吵起来就是与他打起来也有可能,只是可惜流觞已经被玄镜如轩二人打晕放进了房中。
面对白芷愤懑的讥讽指责,萧晗并没有怒,只是淡淡道:“我来。”
萧晗小心地将庾翼的盔甲脱掉,她说:“玄镜、如轩,你二人腾一见屋子给白芷养伤,玉蘅你去为白芷治伤。”
“是。”
“我不去”,白芷别过脸去,“我得确保公子无碍。”
萧晗皱眉,瞥了他一眼,旋即站起身,还沾着血的清霜剑便横在了白芷的脖子上。
“我可以让你再也见不到你家公子”,萧晗冷冷的脸上泛着杀气,“想必事后你家公子也不会因你而恼怒了我。”
“你……”白芷气得吐血。
“白芷,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玉蘅奋力地拖着白芷,劝解道。
与萧晗冷冰冰的目光对峙良久,白芷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去。
萧晗重新坐在床榻边,小心地为庾翼解着中衣。
她抽了一口凉气,颤巍巍地滑过那一条条伤疤。想他庾翼,一介翩翩贵公子,如今皆因萧晗而变得遍体鳞伤。
萧晗望着那些结了痂又裂开的血淋淋的又深又长的伤口以及那些新添的伤势,自责不已。她轻轻抚摸着庾翼白得像血的面庞,心中很是恐惧,她声音已然哽咽:“对不起,阿翼,阿翼,你不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