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何打算,如何借此扳倒王敦?”萧晗问道。
庾翼只是无奈地笑:“扳倒王敦谈何容易,番禺之行至多能砍些他的枝桠,而此事我们也无证据是他主使,是以只有阻止,扳不倒他。”
“倒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萧晗苦笑。也难怪皇帝叫他们要活着回来了。
“晗晗!”忽然庾翼一个激烈的反应,将她拉入怀中,顺势躲了起来,小声在她耳边说,“有人来了。”
果然,没多久便走进来一个清瘦的中年人,穿着道服,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意味。
这应该就是那位天神了吧。
奇怪的是天神并不是从萧晗他们方才进来的地方进来的,而是从相反的方向而来,好像他来的方向不是石阶。
天神四处看了看,又搅了搅锅中的东西,天神才闲庭漫步似的离开。
天神一走,庾翼与萧晗便走了出来。
“走吧。”庾翼道。
“待我带些东西走。”说着萧晗就捡了些未加工的罂粟放入袖中,又撕了一块衣裳包了些锅中的物什走。
如庾翼所料,门口果真又有许多侍卫,足足比杂物房多了好些。
庾翼向萧晗使了个眼神便退到萧晗后边,萧晗会意,手中便又握上了银针,蓄势待发。
萧晗手法极准,就算是不起眼的苍蝇都能准准地射去,遑论这么大个人了,是以很顺利地,那些侍卫一一倒下了。
庾翼跳出去,拉着萧晗,道:“我们跟上那天神看看。”
这边还为说话,庾翼便拉着她躲躲藏藏地跟去。
衣袖一挥,萧晗头也没回,银针竟又向那些侍卫飞去,一时之间那些侍卫又醒来,只是懵懵的,仿佛不见了一秒的记忆,就像做了一场极短的梦。
天神很小心地走着,走五步停一步,生怕被人跟踪了。
“这样与他耗着时间也不是办法”,庾翼小声地与萧晗道。
“暗卫。”庾翼目光向暗处一凝,登时他们眼中便闪过一抹黑影。
“跟上他。”庾翼吩咐道。那几不可见的影子点了点头,便不见了。
“走吧,晗晗,回去。”庾翼拉着萧晗就要往回走。
对于庾翼萧晗始终是保持惊讶的态度的,她问:“你的暗卫不都是在船上吗?”萧晗所指的船是误导王敦死士的船。
庾翼却回过头,像看新奇物什一样看着她,道:“我庾氏死士三千,还缺这几个暗卫?”那口气就像能覆灭天地一样。
然而拥有三千死士确实有资格狂妄,培养一个死士极不容易,勿要说三千了。
“你当真狂妄。”萧晗撇了撇嘴。
“你不也是?”庾翼揶揄道,“当初谁千金买琴,又是谁将凤皇摔断的?”
“你说我死士多,我却不及你有钱”,庾翼促狭,“你究竟如何积累陶朱之富的,也教教我?”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萧晗回他一句。
他却酸酸楚楚地委屈道:“也罢,那日后我没钱了,饿死了就去君悦楼住着,去你的店铺拿些金银吃食。”
“你当真无赖!”萧晗抵不过,只有这么膈应他,然而语气中心底里却始终没有了从前不快。
庾翼却摆出我计算是无赖你又能乃我何的姿态,挤眉弄眼道:“你还可以说我下流。”说着,那手便搭在了萧晗的腰间。
萧晗腰间一僵,脸色可以沉到脚底了。
又冷又狠地剜了他一眼,萧晗寒着一张脸远离他走在前头,不再与他说半句话。
庾翼本也只是逗逗她,因而也由着她,只是在后头无奈地笑着,眼角的笑意就像阳春三月的蜂蜜。
玉蘅不住地在白芷面前来来回回,晃得白芷眼睛都花了。
“玉蘅,你不累吗?”白芷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气定神闲的。
“公子还没回来,你说会不会有什么事?”玉蘅焦急得巴不得去看看,转头又瞧见白芷那副悠闲的模样,不禁问道,“你不担心吗?”
“担心有何用!”白芷答道,“再说我家公子还没有做不成的事,我对公子极有信心。”
玉蘅苦笑了两下,又焦急得打转了。
“玉蘅”,白芷拿掉嘴里的狗尾巴草,沉吟了好半晌才问道,“萧寒冰在你心中到底居于什么位置?”
玉蘅惊奇地望着他,道:“公子对玉蘅来说很重要,若非公子玉蘅指不定还在苟且偷生呢!”
她想起了初到桃源之时萧晗冷漠如冰霜的模样,她是那样美是那样冷,那时自己还以为她是男子,却不想现在已经过了好多年了。
白芷要得不是这个答案,憋红着脸才又问道:“我是说你心仪你家公子否?”
又觉得这样突兀地问她不太好,白芷又急说道:“我是说若你心仪你家公子我便让我家公子替你说说,让萧寒冰收了你!”
越说到后头,白芷的底气越不足,若玉蘅说心仪他又当如何处之,忽然他觉得他不该问,就算这是迟早要问的,但他还是想拖着,他不想听见玉蘅说心仪。
“你权当我没问过。”看着半晌不言语的玉蘅,白芷声若蚊蚋。
玉蘅瞪大了双眼,好久才缓过神来,道:“谁说我心仪我家公子了,谁造的谣?”
白芷大喜,于是忍不住又问道:“那你并非心仪你家公子,你家公子也并未染指你!”
“呸呸呸!”玉蘅吐了口唾沫,又羞又气,“我家公子如夜中月,水中莲,空中云,谁乱传我与公子之间的事?”
“我家公子洁身自好得很,如今身边没有一个姬妾,究竟是谁在诋毁我家公子?”
“那就好,那就好。”白芷讪讪,心中却狂喜。
不过萧寒冰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又是那样的出色,何故身边没有姬妾呢?莫不是断袖?白芷想着,又想起她与自家公子之间的事愈发觉着萧晗的断袖了,便越发觉着是萧晗害了庾翼。
这厢玉蘅却不罢休,非要揪出造谣的人,不依不饶地问道:“白芷,到底是谁在造谣?”
“啊!”白芷骤然回过神,忙陪笑道,“我就问问。”
玉蘅狐疑,问道:“不会是你在诋毁我家公子吧?”
白芷被玉蘅的眼神盯得发毛,脸不自在地红了,忙讪讪转移话题道:“你说你家公子没有一房姬妾,是否是他不欢喜女子啊?”
这话直白地说来就是他是不是欢喜男子。此话问得十分隐晦,可还是令玉蘅面红耳赤,一边懊悔着自己就这么脱口而出了,差点暴露公子的身份,一边又要想想该如何回答白芷的话。
“我,我家公子不是断袖”,首先玉蘅还是要替萧晗辟谣。不过萧晗确实不是断袖。她又说道,“我家公子没有姬妾,是,是因为他长得太好了,故而他要求心上之人容貌不得下于她才是,故而,故而便如此了!”
对,没错,玉蘅越发觉得这个借口好起来了。
“原来如此。”白芷失神道。
恍然一想,依萧寒冰那容貌,世间又有谁能匹之,唯一与她不相上下的便是自家公子庾翼了?
白芷擦了一把冷汗,这么说来萧寒冰确实是看中了自家公子,而自家公子就这么被萧寒冰祸害了?
萧晗面色寒寒地迎面走来,那冷冷的眼神堪比冰冻三尺。
“公子。”玉蘅气弱地喊道,难道是方才公子听到自己与白芷的对话了?
见到玉蘅,萧晗才面色初霁,语气放软,道:“回去吧。”
玉蘅狐疑地看了看他二人,觉得肯定有端倪,但又不敢问,只得蔫头耷脑地道:“是。”
“公子。”白芷恢复了往日的持重。
“走吧。”庾翼确实笑吟吟的模样,与萧晗截然相反。
“是。”
回到宅院,庾翼拿出那两方玻璃。
“这是?”玉蘅拿起,先是不解,后来猛然想起,道,“这是玻璃镜。”
“你认得?”白芷亦拿过玻璃镜,却俨然见到镜中的自己清晰可见,道,“像铜镜一样,却是比铜镜好太多。”
“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玉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晗晗,你说你知晓了天神的把戏”,庾翼问道,“是何?”
“此事不急,明日我们先出去一趟自知晓。”这回轮到萧晗卖了个关子。
正默默无语时,庾翼目光一凝,说道:“说。”
玉蘅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在对萧晗说。
他这话音一落,一个黑影便落在了地上,覆在庾翼的耳边说着什么。
庾翼眉头越锁越深,面色也越来越凝重。
暗卫退去,庾翼才道:“东南那边暴乱,当地属官却无作为。”
“我得连夜赶过去了”,庾翼道,“晗晗,这边全在你了,至多三日,你必将天神揭穿不可,否则我一旦现身了你的身份也暴露了,打草惊蛇了事情就更难了。”
“庾翼,借我十二个暗卫吧!”萧晗开口道。
“你要暗卫作甚?”庾翼先是惊讶,但是话说出口又忙答应道,“好。”
“公子,万万不可。”白芷焦灼地劝道。
玉蘅将他盯了一眼,诽腹道,当真是小气,又不是问你借暗卫。
“我缺一些身手极好的人。”萧晗解释道。
“好”,庾翼笑了笑,很爽快,又向白芷吩咐道,“白芷,你去安排一下。”
“公子,不可”,白芷急道,“您总共……”
“白芷,这是命令。”庾翼带着戾气喝道。
白芷心有不甘却心知阻挡不了庾翼,只得气馁地去安排。
“玉蘅,将这个捡好,你也去休息吧。”庾翼狠戾过后,萧晗又拿出包好的罂粟让玉蘅出去。
“你若有难处,这暗卫你便带走吧。”萧晗说的并不是气话。
庾翼轻笑,道:“我庾氏死士三千,还在乎这几个不曾。”
这话说的忒轻松自如,就像丝毫没将这点事儿放在心上。
“你也去歇息吧”,庾翼起身道,“我要赶到那边去了,这边你自己小心。”
萧晗点头,看着庾翼走出屋外。
忽然她心猛地一跳,跑到门边,倚着门框,喊道:“庾翼,当心。”
“活着回来。”
庾翼回头朝她粲然一笑,就像天边的夕阳,璀璨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