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哼了两声方尴尬地说道:“自然不是,我原,原想你与公子一间,玉蘅自己一间,我便去车架里凑合一夜。”
庾翼在一旁笑看着,早就对其中的端倪一清二楚。看着尴尬得很的白芷,庾翼才出来解围道:“你勿要再戏弄他二人了,你素来口齿伶俐,白芷说不过你。再说他也是玉蘅着想,你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着实不好。”说道萧晗与玉蘅孤男寡女他心里一阵暗笑,可面上仍维持着严肃。
“你!”奈何萧晗还解释不得她与玉蘅不是孤男寡女,于是不得不狠狠地剜了庾翼一眼。
“不行,公子得与我一间。”玉蘅抗争道。
“你这丫头没脑子吗?”白芷按着玉蘅的脑门,说来就是一阵气,后来觉得声音太大便降低了声音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样说出去好吗?”
“你才没有脑子!”其实人家玉蘅有的是正经原因,不过同萧晗一样都不能说罢了,于是只能委屈地还嘴过去。
“好了,便这般定了。”庾翼道。
“且慢”,萧晗道,方意识到这件事就被庾翼给做主了,萧晗忙道,“你我之间本就有了许多流言,若再共处一室恐又是流言蜚语。”
在白芷面前也惟有这样说了。
庾翼轻笑:“既然流言蜚语本就有了又何惧再来一重,你素来清心寡欲不会当真在乎了这流言吧?”这算是激将了,别人如此说来对萧晗可能没有,但是庾翼肯定他说来对萧晗就十分有用了。
“你!”果然萧晗对他的口气也是忿然有加,方道,“清者自清,我自然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
又是这句清者自清,庾翼在心底里叹气,你不是清的那一个。
“既然你没有当真又何故惧于同我一个房间呢?”庾翼道,“更何况你我的行踪又并未公之于众,何来又是流言蜚语一说呢?”
“总之这样不行!”萧晗哪里肯依,她虽是男儿打扮,可是要她不在乎名节还是不可能的。
“玉蘅那儿你也不能去,我这儿你又不愿,难不成你要与白芷待在马车里?”庾翼反问道,反正萧晗没有退路。
他知道萧晗在想什么,僵持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我又非歹人一类的,你何须担忧。好歹我顶着庾公子的名头,也不会为逞一时之欢而让自己千夫所指。”他是在告诉萧晗,他是个君子不会对萧晗图谋不轨的。
尽管这话说得极隐晦,但是白芷、玉蘅二人还是明显地察觉到了。玉蘅还没觉得什么,只是白芷心里暗暗道萧寒冰真是矫情,他是个男子能输到哪儿去,又不是个姑娘。
萧晗目光闪烁,耳根子浮出胭脂一般的颜色,心想要再令庾翼说下去不知又要偏到哪里去了。当下她便张口抢先庾翼一步说道:“我亦非怯懦之人我,我何惧哉?我还怕了你不成,同房就同房!”她豁出去了,凭她一身武功,若庾翼有什么非分之举大不了鱼死网破。况且他轻浮虽轻浮可好歹也是正人君子,是以她也没必要瑟缩不前。
“公子!”玉蘅惊讶之余欲哭无泪,公子怎么就答应了,事关她的名节啊!
“天色也不早了,下去用餐吧!”萧晗岔开话题,压低了纱帽,开门走出去。
庾翼笑了笑,方道:“走吧。”
“四位客官,点些什么吃食?”小二点头哈腰地引四人入座。
得庾翼示意,白芷方说道:“一些简单的饭食。”
“客官不要酒吗?”
“不要。”玉蘅率先一步说道,“就拿些清茶便好。”玉蘅防微杜渐,经前头好几次的教训,这一回她万不敢让萧晗再沾一点儿酒了。
“这般紧张作甚?”憋着一股惊异,待小二退去后白芷方问道。
“安静。”忽然庾翼压住声音,低低地喝道。
却听见隔壁榻桌的人谈天说地。
“番禺那边的疫症愈发严重了,听说每日死的人都堆积如山了。”
“可不是,听说还向北蔓延了。据说凡得了疫病之人,周身皮肤皆溃烂流脓,直至露出腐烂的五脏六腑方咽气,可谓骇人得很!”说的人都是一阵恶寒。
“你说这病它要是一口气过去了倒好,偏偏要亲眼看着自己每一寸烂完才过得去,当真令人闻风丧胆。”
“你们知道为何番禺突然有了这病?”其中一人用手遮住嘴巴,小声地说道,“近来说是老天发怒,降了灾!”
“还有这等说法,之前为何没听说?”
“你们自然是不知。”那人有些得意,道,“番禺那边来了个得道高人,说是元始天尊的徒弟,专治百病。看了那些人的病情后他便说是老天发怒,后来他又开了些药与得病之人,令人称奇的是那些病人居然没有了疼痛。”
“现如今番禺之人拜他为天神,得病的求天神,没病的捐钱求老天勿要降灾。这几日那天神还说要炼药来终结这疫病,据说药引子是七七四十九个童男童女。”
“居然有这等奇事,如你所说番禺那边的疫病岂不是有的治?”
“治是没治好,然而却有奇效,得病之人减了痛苦,又恢复了精力。然以童男童女炼药,那个天神说这便是治根之药。天神很准,番禺人自然很信,这四十九个童男童女番禺人也乐意给。”
这边一说,后头那一桌的人也起了兴致,忙转过身来,道:“番禺那天神当真是神力非凡,据说能把死人医活。仁兄也是因天神之名而去番禺吗?”
“番禺那地方富庶倒富庶,可如今无异于修罗场,在下实在没有胆子。敢问仁兄此行前去番禺吗?”很了解番禺状况的那人问道。
“仁兄何惧,番禺尚有天神在!家母久病缠身,据说番禺天神妙手回春,在下此番便是前往番禺为老母亲求药的。”后头那桌的那个青年人兴冲冲地说道,仿佛对那个所谓的天神很是尊崇。
“兄台果然是纯孝,在下佩服佩服”,那人回道,“番禺之病令人闻风丧胆,在下实在惧怕。”
“仁兄多忧了,如今好些人都慕名千万,正所谓信天神得永生,有天神在又何惧小小疫病呢?”
“兄台当心,当心。”
……
“能将死人救活?谁信!”玉蘅小声地与萧晗他们说道,“肯定是骗子,哪有什么天神,不过是些把戏罢了。”
“即便只是把戏也是极高超的把戏,居然能减缓痛苦令人恢复精神。”萧晗略有所思。“那天神很奇怪,应是骗子无疑,可这把戏未免高超了些,能让番禺百姓顶礼膜拜、外地百姓心之向往,还有四十九个童男童女,这天神惑人不浅啊!”
“如今番禺百姓深信所谓的天神,外头的也不惧疫病之害趋之若鹜”,庾翼道,“这势头若不止住,只怕晋地很快就会成为真正的修罗场!”
“极是。”萧晗赞同道,“可见我们得尽快赶到番禺了。”
“白芷,你再去打听些情况。”庾翼吩咐道。
“是。”
“如此一来我们还要收拾一个天神,依百姓对其信赖程度,恐怕棘手得很!”庾翼道。
“怕只怕番禺百姓深陷其中,倒时若我们说那天神的不是不定要遭他们的群起而攻之,倒时我们便是众矢之的了。是以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不能贸然行事!”萧晗分析道。
“可这显然是谎话啊,番禺百姓便这般愚钝?”玉蘅问道。
“若是平时此事尚不足以令人相信”,萧晗又道,“可关键在于这是疫病期间,疫病严重,番禺百姓深受其害,心中早已想到鬼神了,这时候再来个天神,人们自然不敢怀疑,后来见这天神确实有本事便诚心膜拜起他来了,于是人人相传,传言便起来了!”
这世间的传言都是这样起来的,一传十十传百,就像她与庾翼的断袖情一般。
“公子,除了方才那些人说的,白芷还探到一点。”白芷坐过来小声地说道。
“且说来。”
“是。”白芷娓娓道来,“那天神的药很奇怪,无须服用,只须将一种干叶子和干花放进竹杆子里点燃然后吸食,就像乡里头时兴的草烟。但凡再孱弱的病人一旦吸食了此药便精神矍铄,犹如常人。”
“干叶子干花?吸食?精神矍铄?”萧晗若有所思。
“卿卿知晓这是何物?”庾翼对萧晗很有信心。
他这一声卿卿到真把玉蘅、白芷吓到了,虽说不是第一次听,但是多少有些惊异。
萧晗眉头一皱,显然不欢喜他这样唤,可是还是说道:“我未观实物不敢确凿。但是我倒是从书上见识过一物,与白芷描述的极像。此物唤之罂粟,其花绚烂如妖却能惑人心志,尤其是人一旦吸食此气便欲罢不能,直至败尽家财瘦得只剩骨头才死去。”
“那这对治病有何用?”玉蘅问道。
“此物之用便在于能减缓疼痛,令人暂时神采奕奕。”
“如此说来此物竟是好的。”白芷道。
摇了摇头,萧晗不以为然:“此物极易让人迷心惑志,一旦沾上便是身心俱毁,头几次确实有奇效,可是越到后来越离不了此物,好好的人便会变成行尸走肉。确切地说此物应该是毒而并非药!”
“有些像寒食散。”庾翼道。
萧晗惊异地望着他道:“我以为如今名士皆爱寒食散,未曾想你还有这等觉悟。寒食散确实对身体有害。”
“我先前说过我与他们不一样,我见识过此物之害!”庾翼苦笑着。这其中必有故事,然而此时却不容深究。
“罂粟比寒食散更甚千百倍。”萧晗道,“而且一旦上瘾便极难戒掉。”
“当如何是好?”庾翼像是自问又像是在和萧晗商讨,“还是要从天神处着手?”
“今晚且不提此事,待明晨启程后再细细商讨。”看着端饭菜走来的小二,萧晗正了身子结束了这话题。
“用餐吧!”庾翼道,“今夜好生休息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