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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卿本佳人

却忽然感觉腰间一暖,抵在腰间的那根木头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宽大温厚的手掌,那暖暖的温度隔着衣衫一丝丝地传入她的五脏六腑。

骤然惊醒,萧晗睁着一双清冷的眸子望着近在咫尺的那人,却听那人笑了笑温和地说:“卿卿,我说过你之手段我尽知,你打不过我的!”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庾翼能够赢她便是知道她乃桃源小七,而他又因桃源主人的缘故很是了解那位同有天纵之才之称的小七,是以早就想出了手段来对付她。然而萧晗不一样,她丝毫不知庾翼乃其五师兄,而且如今的庾翼对她来说亦是神秘的很,再加上她又承了师父的诺言,故而总是处在下风的。平心而论,萧晗的毒术武功乃是上乘,若庾翼不知晓萧晗的一切,定数也未可知。

“诚然,我不如你!”萧晗倒也坦然,此时此刻她倒是变得心如止水了,技不如人便只有任人宰割!“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清清冷冷的话语中多少也带着决绝,若她非女子怕也是铁骨铮铮的一条汉子。

庾翼叹着气,忽然正经地对她说道:“卿卿你糊涂矣,你可听得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现今落后于我,便应设法保全自己,而非一味地激怒我。幸好是我,卿卿,若换了他人便不是这般了,卿卿你涉世未深,应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能成大事者非审时度势不可!”他这番话说得意味深长,有股提点萧晗的意味。

果然,那双晶莹的墨眸亮了亮,庾翼这话像是一根醒木将萧晗一下点透,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萧晗心中思绪万千,她还是高傲了些,高傲固然好却不适合在官场摸爬滚打!

君子也有所为有所不为?庾翼是把自己作男子对待吗,而非女子?可他轻薄的行径又算什么,霎时萧晗觉得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卿卿,如今你的命也算在我的手中,我不会杀你剐你”,庾翼半带威胁地说道,“我只要你穿上那衣裳,你是个玲珑剔透的,也应知何人才能险中取胜!”

忽然萧晗腰间一紧,庾翼那半带轻浮的气息又喷洒在她脖颈的肌肤上,酥酥麻麻的。他哑着声音,听上去像是带着一股邪魅的感觉:“卿卿,你说是我为你换,还是你自己换?”

冷冽的眸光一紧,萧晗瞳孔紧缩,狠狠剜了庾翼一眼,才用力将那紧箍在腰间的五指掰开,沉着语气道:“若非以大局为重,庾翼,我也不会任你如此欺凌!”萧晗愤愤地朝挂衣裳的架子处走去,取下衣裳时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庾翼只觉这样的萧晗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清冷中带着娇俏,淡漠着带着愤怒!对此,庾翼也只有摇摇头表示又喜悦又无奈。

趁着萧晗换衣裳的空当,庾翼也没闲下来,他径直到梳妆菱镜前坐下,拾起梳妆台上的瓷瓶将瓶中的液体粉末一一摊在手中,又仔细地将其抹在脸上。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白衣纶巾男子蓦然回首,只见女子红衣如血,青丝如瀑,面若幽兰,当真乃绝世佳人!以倾国倾城来形容当真是不为过!

红衣女子清冷如故,看着眼前的白衣纶巾的男子,她不仅挑了挑眉。容貌清秀,颇有书卷之气,与之前庾翼那张华光万丈的笑靥有很大的差别啊,此时的他俨然一副文人儒商的模样,哪是什么庾氏五郎!

微带诧异的瞬间,手心却传来丝丝温暖,庾翼不知什么时候欺身前来了,又将萧晗的手包裹在他那双大手之中。萧晗簇了蹙眉,她是极反感庾翼的轻浮的!

却不容她反抗,庾翼一把将她拿过,又将她摁在座上,令她对着梳妆台。一手拿着木梳,一手握着那柔顺的海藻般的乌丝,庾翼道:“如今这里便没什么庾翼萧晗了,有的只有贺钧、素姬。识得庾五面貌的人很多,故而我寻了个擅易容的人配置了些药,可稍稍将面容改变一二,但是若在极熟识之人面前也无用!”他既是在像她解释他面容变化的原因亦是在告诉她此行非同寻常,类比不入虎须焉得虎子一类的险。故而他要她完全配合他,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盯着菱镜里模糊的面容,萧晗有些恍惚了,最终她还是无可奈何地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

将她的退步看在眼里,庾翼轻轻一笑,用那小巧精致的木梳为她梳理着一头秀发。望着菱镜里两个时重叠时分散的影子,萧晗任由庾翼侍弄着,不消几时庾翼便为她梳个含露髻。如庾翼那样的被家族珍之宠之的子弟应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一类的,却未曾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赫赫有名的人却会妇人技艺,而且那技艺怕是来极会梳头的丫头婢子都不能比。美人含泪,鲜花泣露,这含露髻形如其名,愣是令庾翼梳出了灵气。

庾翼对他的杰作很是满意,镜中美人青丝半挽,唤作‘含露’;青丝半撒,唤作飞丝,颇有翩若惊鸿的绝世独立。

“你这是?”看着庾翼拾起台上的黛笔,萧晗不解。

“卿本佳人,点点青黛缀缀丹朱也是极好的。记住你此时不是萧晗,而是素姬!”庾翼捏着黛笔,轻触萧晗柔嫩的肌肤,望着菱镜在思索要为她画怎样的美貌。

“我自己来吧!”萧晗又哪里会做这些,她这般说不过是觉着这样有些别扭,而且她又不太信他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子还深谙这些。

“你会?”嘴角带着轻轻的嘲讽,湿湿的气息喷洒在萧晗的肌肤上。登时萧晗闭上了眼眸,也不敢再多想什么,殊不知闭上了眼眸,那颗心却依然跳动得很快。

有柔软的东西在眉梢眼角处轻轻触动,萧晗安安静静地任由着他侍弄。最后他拾起胭脂,搽在唇中央,满意地柔柔地唤道:“卿卿,好了!”说罢,他又顺手拾起桌上那根素白玉簪插在了发髻上。

徐徐睁开眼眸,不止庾翼就连萧晗自己也痴了。准确地来说,这是萧晗头一次以正经的女儿装扮示人,眉目中清冷不失清雅,美艳不失空灵,仿佛那雪浴玄梅、霜缀枫叶。尤其是那双如墨的眸子,在长长的睫毛下泛着清冷的光芒,更为她添了超脱于尘世的仙韵。

如仙美眷,眉目嫣嫣。庾翼回过神,满是柔情地笑着将恍神的萧晗扶起,道:“卿卿之容颜当真绝世仅有,上天带我不薄!”

腰间的温度将萧晗唤回现实之中,她不喜被庾翼轻薄,彼时容色上便有了几分不悦。正欲开口训斥,一个刚硬的男声不适时地闯了进来。

只见白芷抱着剑道:“公子……”然而刚刚抬头,他便惊得连后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想到:处子姿态,以冰为肌以雪为肤,以月为容以兰为气,飘飘然如遗世独立,皎皎然若素梅浴雪,无怪乎世间无绝色,原来只是绝色不食人间烟火早已脱了俗。

好一阵的瞠目结舌,白芷怎么也想不起来庾翼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如仙美眷,这个如仙美眷又是何时上得船舫的?

看着白芷多少有些失态,庾翼不悦地皱了皱眉,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方红面纱,温柔小心地为她别上,霎时那清灵脱俗的仙容便被掩了去。轻轻咬着她的耳朵,庾翼小声地说道:“卿卿的女儿姿容只有庾翼能看!”

庾翼之言半掺轻薄半掺正经,若细细思之便也觉着在理,若萧晗真以女子姿态面世了,那不得惹出多少麻烦,故而也给萧晗吃了颗定心丸,也算庾翼正面承诺她不会拆穿她的身份。

这幅场景在白芷眼里多少有些暧昧,便小心地咳了一声,提醒着庾翼。庾翼回过头狠瞪了他一眼却也收敛了轻浮。脑中闪过一丝灵光,白芷豁然开朗,方才随公子进来的只有一人便是萧晗,如今那萧晗不见了踪影却出现了个美姬,难不成此美姬便是萧晗所扮?

眼中的惊异越来越深,白芷最终还是忍不住地问道:“公子,此姝便是萧晗?”语气中又是惊异又是惊艳,令得白芷说话都有些打结。

庾翼这才沉下了脸,道:“什么此姝,这便是萧晗!”这番话也算替萧晗隐瞒着她的女子身份。

白芷虽受了庾翼呵斥心里却不禁赞叹道,这萧晗果真是长得好,为男子时便是俊逸出尘,为女子时又是娉娉袅袅,可谓不论男女扮相皆是倾国倾城。又道她也是真正的大丈夫懂得能屈能伸,为了大局竟放得下身段去扮作女子。然而又想到她又这样一副容貌,万一公子对她动了真心,可是不好办的,男色只能是玩玩却不能当真啊!他可真是心乱如麻啊,乱得他都忘了正事!

“你有何事?”庾翼越发对白芷近来的状况不满,他似乎时常失神。

“公子”,白芷这才想起正事连忙收起恍恍然的神色,正色道,“那贺钧与素姬吵闹不休,公子嘱咐我等要好生待他,我等不敢定夺,只待公子决定。”

这么任由贺钧吵闹下去终究会乱了计划,庾翼终于回归了最初的正经。

“卿卿,这儿可有迷药?”想到萧晗善用毒,庾翼忽然有了主意。

庾翼这一声卿卿令得白芷一个激灵,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公子真是入了这魔障。

萧晗也不是什么扭捏作态之人,只要他不轻薄她便一切都好说,更何况她此时又是掩着面容而且庾翼也愿意替她隐瞒身份。于是便干脆地回答道:“自是有的。”

“如此便是最好的!”庾翼笑得意味深长。

“走吧,卿卿”,庾翼揽着萧晗的腰,轻轻一提将那腰握得愈来愈紧,“我的素姬。”

“庾翼!”萧晗皱眉胳膊肘往后一推却落了空,结果经过一番挣扎却也是无果。反而是庾翼笑意盈盈地说:“卿卿,以大局为重,你是素姬。”咬了咬牙,萧晗愣是生生吞下了那口恶气,又在眼里蒙上自己平素的冷情。

白芷跟在后面无奈地摆着头,若是男欢女爱他倒也觉得难为情,可关键在于他知晓这萧晗乃男子,公子又对他这般亲昵,果真最受不了断袖之癖的还是旁边静观的人。

萧晗只道庾翼是如何可以假扮贺钧的,原来也不过是领着他那些死士私军劫了贺钧的船,又将船上一干人等全部捆了起来,换上自己的人。

庾翼并没有令人绑了贺钧及素姬,毕竟不能坏了两人一贯的交情。可是此时贺钧却将庾翼恨得牙痒痒,他明明对庾翼坦白过他贺家绝不搀和他在江州的行动,却不想这庾翼暗地里劫了他的船。

“庾稚恭,你倒是真好意思啊!”贺钧抱着胸,斜睨着眼语气不阴不阳对着庾翼嘲讽道,“我只道你没脸来见我,却不想你庾五郎的脸皮远比我想的厚!”

面对贺钧的指摘庾五确实一脸淡然,温温和地笑着说道:“贺兄和何至于此,庾五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换句话说,要不是没法了谁愿意敢这等缺德事?

“好,好!”贺钧被庾五的神色气得不轻,晃动着手指指着他,嘴唇也因气愤而发抖,“庾五,枉我贺钧还将你视为良友,却不想你是这等坑我。庾五,我贺家决不会搀和到你们这些争斗中!”

“贺兄何出此言呢?我又岂会令你卷入其中,我不过是借借你的船罢了!”庾翼优哉游哉地坐下,兀把玩着桌上的酒杯,说得轻轻巧巧的。

“哼”,贺钧一声冷笑,显然是被庾五给气得全身上火了,“是啊,借着我贺家的名号行事,庾五你可真是本事啊!”他几乎是对着庾五咬牙切齿。

“贺郎君,你……”白芷哪里听得他如此讥讽庾五,登时脸上也挂不住了,然而却被庾翼给止住了。

“贺兄,你勿要发火,先且坐下来听我解释一番!”庾五温温和和地,也算好脾气。

“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谈的,庾翼,快将我放了,令你的人撤去,我俩各不相干!”

素姬扯了扯贺钧的衣袖,示意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回过头看了看美人娇柔的模样,贺钧忽然觉得是自己牵连了素姬,登时也不想再令素姬受到什么伤害,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卿卿,斟酒!”也不看萧晗,庾翼倒是笑着看着贺钧,满腹歉意。

看着略带歉意的庾五,又顾恋到他二人素来的交情,贺钧的火气也降了不少。又见他身后立了一个红衣女子,虽然蒙着面纱,可身上那股卓然的气息确实掩不住的。庾翼虽有风流名士之名,可却实实在在没什么枕边妇人,然而他却唤那红衣女子为卿卿,这难免有些奇怪。贺钧有些疑惑问道:“这是?”

“呵,贺兄以为卿卿是什么?”庾翼给了他一个暧昧的答案。彼时萧晗早已将贺钧杯中的酒水斟满。

“贺兄,请!”庾翼率先饮下一杯。

贺钧原本还有多少怀疑的,可见庾翼毫不犹豫地畅饮而下,心中的忧虑也尽去,便也爽快地饮下一杯。

“这酒也喝了”,贺钧放下酒杯,正要说正题时却猛然觉着头一阵眩晕。

“你!”贺钧指着庾翼怒目而视,却无奈身子瘫软在了桌上。“贺郎,贺郎……”素姬连忙上前伏到贺钧身上,担忧地哭喊道,“你们究竟把贺郎怎么了?”“贺郎,贺郎!”

素姬本是弱柳扶风一类的,就连啼哭时也如同花泣露,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可是萧晗庾翼不同。一个冷漠如冰,对于这些素来寡淡无情;一个笑意吟吟,活脱一个笑面狐狸,谁也不知他心中所思,故而对于素姬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没有被打动。

“素姬。”萧晗上前,清冷地唤道。

“你——你要做什么?”娇花一样的脸上挂着露珠,素姬惶恐地望着前来的萧晗,扶着桌子往后退着,言语间也是惶惶怖怖。

“素姬,喝了它!”清冷淡漠的声音有一种天生的威慑力,令得素姬红红的樱唇颤抖着,豆大的泪珠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莫要害怕,此酒只是令你睡几日罢了!”庾五插嘴道。

凉凉的酒杯已经触碰到了柔软的嘴唇,素姬忽然不那么怕了,她盯着萧晗问道:“你是谁?”

萧晗笑了笑,手腕一动,直接将那酒水送到了素姬的嘴里,在酒入喉的那一刻她才徐徐道:“我是素姬!”

却道庾翼贺钧同饮一壶酒为何庾翼没倒贺钧倒了呢,原来是萧晗在斟酒之时将迷药抹在了杯口的边缘,故而贺钧倒了。

萧晗的毒医之术素来不用怀疑,庾翼登时有些放下心,可是多少心中还是有些愧疚,他与贺钧乃是多年良友,此番二人心中怕是要有很大的膈应了!

罢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日后再好生同贺钧请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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