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的坐在沙发里,面色只余下被揭露后的颓然和灰败以及不敢置信的错愕。
许江南到底是心头一凛,原来,所有的猜测,便是真相。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猝不及防,又太过顺利,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宋漠是将舆论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他这只能说,这个男人,太过精于谋划,这场局,竟让他深深的陷了进去,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而他,不废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让秦虞对他死心,与此同时,将当红女星未婚夫的头衔硬生生的安插到他的头上,强劲而有利落的,斩断了他和秦虞的后路,只要有人知道秦虞是他的未婚妻,到时候,怕是不仅仅他会被指责脚踩两只船,人人喊打,就连秦虞,可能都会被安上小三这个虚无的名号,因为所有人,从心底,都认为他是沈薇儿的未婚夫,而他们,百口莫辩,没有人会相信他们。
这个男人的手段,太过辛辣狠绝。
静了很久,才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朝着沈薇儿走过去。
察觉到男人高大的身影忽然覆盖在头顶,沈薇儿缩了缩身子,那双眼睛,警惕的盯着他,“你要干什么?”
许江南缓缓俯身,眸光平静的盯着她,尔后抬手,扼上她纤细白希的脖颈,一字一句,嗓音低沉沙哑,“希望沈小姐以后,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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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香衡苑出来时,天空竟飘起了小雪。
门口僻静的小道上,立了一颗光秃秃的小树,倒像是一株稚嫩的木棉,只余下褐色的枝桠延伸着,不知要探到何处,树的顶端,孤零零的路灯临近而立,昏黄的灯光笼罩在树上。
许江南静静的站在路灯下,仰望着头上的一方美景,竟有些出神,那些细小的雪花如同飘零的花朵,摇曳而落,像是天女散下的花,穿过树的枝桠,翩然而落,美的不胜收,却也美的让人心生怆然。
看了许久,许是察觉有些冷了,收回视线,心底轻叹一声,今年的第一场雪,终究还是来了。
迈开步子,离去,心头,竟有些悲凉。
黑色的路虎一路穿行而过,有积雪落在车窗,轻轻的,没有声音。
车子驶入瀚海路,便热闹起来,市区最繁华的地带,即使是下雪,人群依旧喧嚣,竟还堵了车,一串亮眼的霓虹尾灯,一字排开,点缀在道路,如同一条长龙,从街头蔓延至街尾,格外壮观。
许江南放下车窗,眸光平静而温和的看着这个陌生而冷漠的城市,八年前,他离开这儿,独自闯荡,自那以后,辗转反侧,颠沛流离,不管他走到哪里,不管他获得多大的成就,不管有多少仰望的目光,他的心,始终是空的,那里,缺了一个人,缺了一个和他并肩看这盛世的人,八年后,他回到这个地方,抛弃一切,重新开始,只为赢回她,却在今天,输的一败涂地。
他只知道,公司亏空,是宋漠的手段,却没料到,那只是一个诱饵,他的真正目的,是后面的那场舆论造势,这场商战亦是心战,他输的一塌糊涂。
而现在,他最心爱的女人,他拼了命也想要去守护的女人,是不是已经对他死心,是不是,在心里深深的恨着他......
心口,像是被一只手揪了起来,痛意,渐渐蔓延。
莫大的悲哀袭上心头
男人清澈漆黑的眼睛,在朦胧的光阴中,薄凉如水。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车厢里只余下冷冽清爽的空气,久到雪花打湿男人的肩头和额前的碎发,久到男人白希的面容敛下那令人心碎的绝望,重新恢复温良平静,车流,才开始缓缓移动。
―――
终于还是走到退无可退,再无退路。
车子在静安区的别墅前停下。
别墅里,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透过窗帘柔和的散出来,许江南静静的站在天地间,一时,竟不敢靠近。
他知道,他的小虞儿就坐在里面,就在那里,等着问他要一个解释,可他什么都不能说,他说了,只怕以秦虞的性情,会疯了一样的去找宋漠拼命,到时候,宋漠的矛头,若是转向秦虞,他又该怎么办?
这个手段狠辣的男人,又会对他的女人做什么?
她是他最爱的女人,他不允许她有一丝的闪失。
唯有,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瞒着她。
一切的痛,就让他一个人来担。
良久,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终于,迈开了步子。
摁下门铃,等待,逝去的每一份每一秒,都像是煎熬,水生火热,却偏生不能逃脱。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后,终于,门板缓缓打开,门后,秦虞苍白憔悴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睛红肿着,静静的却又那样倔强的看着他。
所有坚硬的伪装,几乎在一刹那,就要丢盔弃甲。
努力隐忍着,才能忍住不将她抱紧怀里的冲动。
而秦虞看着许江南依旧白希而俊逸的面容,忽然就湿了眼眶,这张脸,是爱着她的许江南,还是爱着别人的许江南?
时间好像静止,唯有彼此间,有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口,只余下阵阵沉默悲凉。
许久,秦虞才转身,几乎是一瞬间,眼泪猝不及防的滑落,砸在她的掌心,灼热而滚烫。
只是,她痛的,到底是许江南的背叛,还是许江南的欺骗?
女人的肩头在灯光下轻轻颤动着,那样的削弱,那样的无助,几乎是下意识的,上前几步,将秦虞狠狠的揽入怀中。
彼此之间的温度和气息,那样熟悉,熟悉的想让人落泪。
许江南将秦虞紧紧的扣在怀里,像是要揉碎在胸膛。
秦虞奋力挣扎,却挣扎不开,半晌,泄气一般,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又是长久的沉默。
重重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许江南却希望这沉默永远不要过去,这样,他就能这样紧紧的再抱她一会儿,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可惜,太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如同昙花一现。
漫长的沉默后,秦虞终于极力压下万般情绪,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许江南的眼睛,她的嗓音里,染上浓重的泪意,几乎是颤抖着,“许江南,你告诉我,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而许江南站在朦胧的灯光中,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泪水也慢慢没过他的眼眶。
最害怕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最爱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这样固执的,想要问他要一个真相,他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看着她,那样悲伤而痛苦的在他面前泪流满面。
从来没有一刻,让他觉得自己这样无力。
秦虞看着他的表情,眼底,终是绝望,连最后一丝的光,都在风雨飘摇中灭的一丝不见。
许江南依旧清俊的如同水墨勾勒的脸庞上,终于露出一丝愧疚,抬手擦去秦虞脸上的泪水,清澈的,熟悉的,却带着一丝低哑的嗓音缓缓响起,“对不起。”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他平静的面容下,那颗心,是怎样的鲜血淋漓,他要怎样的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装作若无其事,在她面前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痛。
秦虞忽然像是疯了一般,抬起胳膊,紧握的拳头雨点一般密密麻麻的砸在他的胸口,像是一只嘶哑的小兽,在许江南面前嚎啕大哭,一声声的痛呼着,嘶喊着,心里所有的痛苦,如同潮水一般,全部发泄出来,“许江南,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说话,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痛......”
是不是以为她不会痛,所以才这样一而三再而三的伤害她。
许江南站在原地,任由她一拳一拳砸在他得身上,清澈漆黑的眼底,只余下无限的温柔,如果,这样能让她好受一点,他便不动,任由她打。
终是没了力气,秦虞收了手,靠在许江南的胸口,像是一条溺水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眼泪肆意,这样的她,狼狈的像是一个傻瓜。
心口微微的抽痛着,一切,好像都空了。
心,也空了。
如果这件事放到从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朝着许江南扇一个耳光,然后指着他让他滚,滚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可现在,许江南大概不会再那么纵容她,或许在他的心里,该滚的那个人,是她。
许久,她缓缓抬起手,捂住眼睛,哽咽的声音,落在这个悲凉而绝望的夜里,一字一句,“许江南,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秦虞的未婚夫。”
下一秒,转身离开,冰冷的地板上,那枚象征着爱情的钻戒,悄然落下,同地上那些肮脏的尘土融为一体。
许江南怔怔的站在原地,模糊的视线里,只余下那抹娇小的身影,渐行渐远。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何谓不甘不愿,何谓心如刀绞。
―――
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整夜。
凌晨四点,窗外夜色漆黑,唯有地面刺眼的白,散发着荧荧的光,如旷野般荒凉。
男人静静的立在秦虞的*前,那样认真而又专注的盯着她,目光深邃如海,像是要将她的每一寸轮廓,都深深的刻进脑海。
明明知道这场离别无法避免,当它来临的时候,却还是那样不舍。
就这样看着她,仿若天地间,只剩下一个她。
许久,眸光才微微起了波澜,望了眼窗外的天光,天,快要亮了。
男人几不可见的蹙眉,漆黑的眼底,划过一丝痛意。
终是缓缓俯身,在秦虞的眉心印下轻轻一吻,快速抽身,离开。
直至拎着行李箱走出大门,许江南回望着这幢屹立在风雪中依旧安静祥和的别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差点,就要忍不住,留下来。
还好。
雪,似乎下的更大了,洋洋洒洒,好似柳絮,落满天地。
茫茫白雪中,只剩下男人挺拔而料峭的身影,立在门前,好似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塑,凝望着这幢银装素裹的别墅。
唯有此,可寄相思情。
唯有此,让他的心底,有了那么一丝的安稳。
街灯还未灭,朦胧暗柔的灯光,落在男人的肩头,柔和的光线下,无数细小的雪花浮在光束里,像是在男人笼罩在这漫天的雪花里,他得身姿,那样渺小,渺小的,让人心酸。
须臾之后,他垂眸,迟疑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视线柔和的落在屏幕上,修长的手指被冻的有些发红,他颤抖的打下一行字,“小虞儿,你出来送送我吧,我不想一个人走。”
一个人走,太孤独,他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手停在发送键上,却始终摁不下,偏头想了片刻,却又自嘲般的轻笑一声,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
对秦虞,他总是放不下,一次又一次的回眸,可这次,不可以了。
他同她之间,该划上一个句号了。
他不能每次都舍不得,每次都那么贪心,她陪了他这么久,他该知足了,许江南想。
很多时候,不是不爱了,而是现实不允许了。
也许,这便是情深缘浅。
他漆黑的瞳仁,轻轻的发着微光,最后望一眼风雪中的别墅,唇角,终于轻轻煽动,我的小虞儿,再见。
不要害怕,今后,我会在你看不见的角落里,默默的守护着你。
拎着行李箱离开这个给予了他太多美好回忆的地方,心口,酸涩难当。
踏上这段艰难的征程,此后,注定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可他没得选择。
这场巨大的暴风雨来临之际,就让他站在这风口浪尖,替她挡下所有未知的凶险。
男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长街的尽头,身后,大雪纷飞。
很多分离,注定不能回头,或许他和她之间,早在八年前,他决定离开的那刻起,就再也回不去当初。
―――
天光大亮,大雪几乎覆盖了整座城市,白茫茫一片,空气里,原本的湿冷倒是变得清爽又惬意。
秦虞睡的并不安稳,七点一到,便睁开了眼睛。
脑袋像是被什么硬物重重砸过,脑仁一跳一跳的疼,眼睛干涩酸肿,疼的她几乎睁不开来。
这样的状态,是不能去上班了。
拿过手机准备请假。
刚刚拨通,电话那端便传来一道尖细刻薄的声音,“什么事?”
“老板,那个,我想请几天的假。”秦虞清了清嗓子,声音却依旧干涩得如同破裂的冰。
“又请假,这个月你都请了多少天假了,不用请假了,从明天起,你就再也不用来了!”老板显然动了怒,只扔下一句话,便挂了电话。
秦虞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嘟嘟声,扯了一笑唇角,苦涩的笑意,蔓延开来。
手机从耳边滑落,秦虞不予理会,直挺挺的躺在*上,望着天挂板,脑海里,许江南的脸始终挥之不去。
天亮了,一会儿,她和许江南,将要如何相处。
心头一阵浮沉,她知道,有些事,无可避免。
须臾之后,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睁开,一鼓作气的掀开被子,下*,拉开房门。
客厅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丝阳光,厚重窗帘的遮挡下,目光所到之处,一片阴暗,仿若时间还停留在凌晨。
秦虞蹙眉,昨夜还有星子,今天,怎么就忽然阴了下来。
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的窗帘,才发觉,窗外,满目的白,整个城市,几乎都覆盖在一片白雪之中,像是一个巨大的冰雪世界。
而彼时,雪还未停,洋洋洒洒的从空中落下,隔着一层玻璃,秦虞仿若能察觉到它落在脸上的凉意。
下雪了。
秦虞的心中,忽然就生出一丝物是人非的悲凉感。
去年的第一场雪,她和秦朗还在那个拥挤的小屋里,每天重复着简单而平淡的生活,日复一日,而今年的第一场雪,她却待在这个漂亮的偌大的别墅中,孤寂清冷。
一年的时间,她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可她,却不快乐了。
她有些怀念过去,怀念小时候,怀念和许江南的青葱岁月,怀念和宋漠的同租生活,也怀念和秦朗挤在小屋里的温馨,却唯独不喜欢现在。
是因为许江南吧,那个记忆里温润如水的少年,何时也变成了她看不懂的模样?
心头,渐渐沉重起来。
视线恍然的落在雪地上,失了神。
却忽然发现,那雪地上,似是有两行深浅不一的脚步,尽管有风雪掩盖,那脚印变得有些模糊,秦虞却还是心头一凛。
他们住的是独栋别墅,临近处没有别的住户,这脚印,只可能是......许江南的。
许江南走了!
这个念头在秦虞脑中形成的那一瞬,她忽然疯了一般,从客厅冲上了二楼。
几乎是撞进了许江南的卧室。
什么都没有,只有*单整洁而干净的铺在*上,没有一丝褶皱,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秦虞挪着步子来到衣橱前,颤抖着抬手,拉开。
那些一路排开的深色浅色西装,那些款式相近的白色衬衫,那些被她码的整整齐齐的领带,一件都没留下,偌大的衣橱,空无一物。
秦虞身子一软,跌坐在地。
怔怔的望着这个房间,这里还残留着许江南的气息,那些甘冽清新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只是,却不再有他的身影。
他不告而别了。
如同八年前,走的干净利索,只余下她一人,惶惶不安,思念成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