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云双知道秦隐此刻不在隐阁之中,自然是因为他今早与自己道别时说过,要去大理寺处理手头堆积的公务。裴珩嘴里面越说越离谱,俞云双却无法直接指出来他纯属一个人在瞎琢磨,便只能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得离自己远一些,没好气道:“我此刻来隐阁,难道不是你方才在我身边一直央求的么?怎么到了你嘴里,便成了我专门挑的时间了?”
裴珩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显然并没有被她说服,摇了摇头道:“下次我若是还想见阿颜,一个人来就好,定然不拉着你一起了。”
俞云双啼笑皆非。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之时,屈易领着阿颜从竹楼的后门而入,来到了隐阁的大厅之中。
阿颜身着一袭鹅黄色的齐胸襦,细腻柔和的颜色,本应将她的面容衬得更加楚楚动人。只是不知道为何,此刻的她脸上有些苍白,因着她的肤色本就比寻常宁国人要白皙,这苍白并不怎么显眼。
俞云双其实并没有见过阿颜几面,上一次见她也是在隐阁的竹楼之中,与现在相隔了半月有余。虽然俞云双于她并不熟悉,却也看出来了今日的她与往日里有些不同。
阿颜小步走到了俞云双与裴珩的身前,敛衽作了一礼,声音哑哑道:“阿颜不知道无双长公主今日大驾,让长公主在此处候了阿颜这么久,还请长公主恕罪。”
俞云双伸出手来将她扶住,笑道:“本就是本宫突兀造访,颜姑娘莫要闲本宫太过冒昧了才好。”
阿颜在俞云双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一双盈盈美目眺向立在俞云双身侧的裴珩:“裴校尉。”
裴珩“嘿嘿”憨笑。
阿颜垂下了头。
“今日本宫前来,其实是为了感谢颜姑娘上次在殷城的出手相助。此事原本应该在颜姑娘刚来到凌安时便前来登门道谢的,但是因为那时忙于准备大婚脱不开身,便一直拖到了今日。”
阿颜一直低垂着头,在听到俞云双口中说到“大婚”二字的时候,窈窕绰约的身形不自禁地轻轻颤了颤,在一旁静静伫立的屈易眼疾手快地从她身后扶住了她,才使她的异常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明显。
“阿颜?”裴珩一直偷眼瞧着阿颜,见她不对劲,原本也想去搀扶,却被屈易给抢了先。将手收了回来,裴珩也顾不上与屈易抬杠了,看着阿颜担忧问道,“你怎么了,可是今日身体不舒服?”
阿颜摇了摇头,然后又飞快地点了点头,垂头小声道:“昨日不知怎么的便没有睡好,此刻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没睡好?”裴珩桃花眼眨了眨,恍然大悟道,“难怪方才你出来的时候,脸色那般得差,若是没有睡好,不如现在便回去好好休息罢。”
裴珩的话说了一半,又抬眼一看外面的天色,又匆忙改口道:“这般做也不好,现在日暮将临,此刻睡的话,晚上只怕又睡不着了。要不你再忍一忍,待到晚上的时候,早些休息,将昨日的没睡好一并补回来。”
“哼。”这一声冷笑,却从屈易的方向传来。
裴珩瞅了他一眼,亦轻哼了一声。
阿颜伸手扯了扯屈易的衣袖,示意他莫要对裴珩这般。
裴珩盯着两人牵扯的动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俞云双将三人的模样看在了眼中,黛眉微微蹙起。
就在这时,方才屈易与阿颜并肩走来的过道上又一次换来了脚步之声,这次却是一位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绕过了转角处的一盆清幽修竹盆景,向着厅内四个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那中年男子俞云双从未见过,但他却显然知道俞云双的身份,对着她躬身做礼之后,才来到了屈易身边道:“公子刚刚回来了,命我请你过去,有事吩咐。”
这句话甫一落下,裴珩便侧过头来,容色忐忑地看向俞云双,俞云双却气韵从容地注视着面前的阿颜,阿颜一直低垂的头倏然抬起,煞白的脸上终于染了一丝血色。
屈易颔了颔首:“我这便过去。”
按理说俞云双四人所在的会客正厅,正对着竹楼的大门,若是有人从此处进隐阁,定然会与他们几人碰个正着。只是隐阁的正门位于明处,若是屡次从那里出入隐阁,必然会遭到有心之人对于身份的怀疑,是以秦隐每次都是从后方一处不起眼的小门进入隐阁。今日的他亦是如此,自然不知道俞云双此刻正在竹楼的正厅中。
秦隐坐于上层自己房间的竹木案后面,手中执着一张书信细细研读,在他读信的时候,前来送信的宋源便恭敬地立在一旁默默等候。
半晌之后,秦隐将手中的信笺放下,清俊的面容之上露出一抹嘲弄之色:“依照潼城与凌安的距离,这战报应该还需要五六日,才能送至圣上的手中。”
宋源点头道:“确实如此。”
秦隐闭目沉吟。
微阖着的房门被人从外轻轻叩响,屈易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公子。”
秦隐睁开了眼眸:“进来罢。”
屈易推门而入。
宋源见到了屈易,神色凝重问道:“公子这是下定决心了?”
秦隐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此次宁国裴钧将军与彦国太子翊的边关之战,谁最终会赢?”
听到了秦隐的问题,屈易的背脊一僵,眸光如炬看向秦隐。
秦隐恍若无觉。
宋源凝眉思忖了一番:“单从兵力来上,二者在数量上都差不多……虽然现在看来彦国处于劣势,但是裴钧将军毕竟远从凌安调兵至潼城,兵将在路上已然疲惫了不说,潼城贫瘠,辎重补给也跟不上,若是这两军久战,最终占上风的,只怕会是彦国太子翊的大军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