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阳光如一匹浮着暖融温度的锦缎,此刻的殷城的天气,与昨夜的阴寒湿冷大相径庭。
俞云双在午时正出发,随着裴珩轻车熟路地在殷城的街巷中穿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一处民宅的门口。
俞云双凤眸微眯,细细地将这宅子的四周打量了一番。
宅子位于小巷之中,宅门前是青石铺就的一条蜿蜒小道,看起来并不显眼,却别有一番精致趣味。
“是这里?”俞云双问道。
“没错。”裴珩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宅门前,先是直接伸手将门推了推,见门板纹丝不动之后,口中这才轻“嘶”了一声,看向俞云双道:“我怎么有种这人还是不在宅中的预感。”
俞云双顿了顿,走上前去对着那扇紧阖着的木门轻轻叩了三下,而后凝神静听。
微风轻拂巷中倒垂柳枝,窸窣的枝叶摩擦声下,那扇木门背后却是一片沉寂,听起来屋内确实没有什么人在。
裴珩撇了撇嘴,不甘心的又叩了几下,终于垮下了脸摇头道:“看来是真的不在。”
“不在便不在罢。”俞云双笑道,“这种事情不能强求。”
裴珩动了动嘴唇,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即便这人的医毒之术高妙绝伦,凌安城亦有不少名医。俞云双仔细研究着裴珩的神色,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这幅模样别有内情,不禁开口打趣道:“怎么?莫不是这宅中之人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裴珩闻言蓦地抬头,从脖颈到脸颊燃起了可疑的小火苗,一直烧到了耳朵根。
俞云双恍然大悟。
果不其然,裴珩一双清澈的桃花眼先是滴溜溜地转了几下,确认四周无人后,这才凑到了俞云双的耳边口吻坦然道:“这宅内住着的,是我心仪的女子。”
俞云双似笑非笑看着他。
“云小双你行行好,可莫要将此事说与我大哥听。”裴珩匆忙道,“若是让他知道了,我怕是这辈子都不能来殷城了。”
俞云双狭长的凤眸中愕然之色划过:“这是为何?你大哥说来也不是古板的人,虽然从这间宅子的模样来看,这女子必然不是出自官宦之家。可你一无婚约在身,二无需与人联姻,有理有据游说你大哥一番,他也不至于不同意,更遑论再也不让你进出殷城……”
“哪里有这般简单。”裴珩的桃花眼泛着苦涩,而后凝视着俞云双认真道,“看在我对你如此坦白的份儿上,这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俞云双的薄唇微启,正要答话,眸光却倏然一动,侧耳聆听。
裴珩显然也听到了巷中的响动,越过了俞云双的肩头探出脑袋来,在看清声音来源之处后,口中诧异道:“这么僻静的地方,怎么会有马车?”
“走罢。”俞云双不以为意,在裴珩的肩膀在轻拍了一下,“这事情我答应你便是。”
这句话毕,俞云双也转过身来,却在视线扫过那辆由远及近的马车时,脚步一顿,表上的表情宛若凝固住了一般。
“怎么了?”裴珩跟着俞云双收住了脚步,疑惑地望着俞云双,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辆马车,口中笑道:“你也觉得马车在这样的小巷中出现很是奇怪罢?我来这里少说也有十来次,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坐着马车过来。”
昨日月残星疏,裴珩与隐阁众人相见之时光线晦暗,认不出这马车情有可原。可俞云双在这马车上坐了整整一日,又如何能认不出来它。
这分明是昨日秦隐公子坐的那辆马车。
应是看出了俞云双的不对劲,裴珩蹙眉回忆一番,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道:“这马车……好像有些面熟啊。”
“嗯。”俞云双颔了颔首,瞳孔漆黑深邃,“是隐阁的马车。”
裴珩愕然。
马车在两人所伫立的宅子外停下,赶车的车夫是一个生疏的面容,俞云双从未见过。
俞云双正在暗忖是不是自己一时记忆错乱误认了马车时,车厢处厚实的帷幔被人掀开,一个面部轮廓深邃硬朗的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你你你……”裴珩伸手一指那人,“你不是昨晚那个……”
屈易见到了裴珩,面色先是一黑,而后视线越过裴珩落到了俞云双的身上,对着她轻轻颔首。
俞云双气韵从容地回礼,心弦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拨了一记。
屈易为何会坐在秦隐公子的马车中,为何也会来到此处?
心中这么想着,便见到屈易完完全全地掀开了马车的帷幔,骨节分明的右手伸了出来,口吻淡淡对着车厢内道:“出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