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震心中一沉,连忙用力扶住,将两人慢慢放在地上,顾不得探看傅鼎臣的状况,先去试之谟的呼吸,只觉触手冰凉,毫无感觉,不由得心中暗自叫苦。刘黑虎本来走在前面,听得鼎臣一声叫,便回转身来,惊疑道:“我只下了迷药,何得如此?”桓震顾不上回答,伏在之谟胸膛上,也听不到半下心跳,更渐觉他身体冰冷僵硬起来,竟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桓震脑中一片混乱,茫茫然地放了手,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傅鼎臣苏醒过来,呆呆看着父亲尸身,突地跳起身来,一把抓住刘黑虎,声嘶力竭地吼道:“你用的这是甚么迷药!我爹死了,我爹死了!”刘黑虎也是一脸迷茫不知所以,竟由得他踢打,一言不发。桓震定定神,拉开了傅鼎臣,抓住他手腕,和声道:“青竹,你且莫急。咱们把事情搞清楚了,好不好?”傅鼎臣慢慢平静下来,恨恨的指着刘黑虎道:“还有甚么不清楚的?分明便是他用药不慎,害死了我爹!”桓震却不作如是观,想了一想,问黑虎道:“刘大哥,你带傅老先生出来之时,可曾留心他在作甚么?”刘黑虎抓抓后脑,困惑道:“做甚么?我先吹了迷烟,自己才进牢中,进去之时便只见他趴在地下,至于原先他在做甚么,那我也不知啊。”桓震“啊”地一声,对傅鼎臣道:“青竹,你别激动,慢慢听我说。这件事情似乎并不简单,你暂且不可迁怒刘大哥,咱们慢慢查明真相。”傅鼎臣一脸怒色,瞪了刘黑虎一眼似乎又要说些甚么,口唇一动,终于还是没说出来。
刘黑虎性子何等暴躁,哪里受得了这等冤枉?一顿足,大声道:“桓兄弟,傅兄弟,姓刘的要是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便用老子这颗黑头,送与你们祭傅老先生!”说着,头也不回,大踏步地转向广灵方向去了。桓震只觉事情十分不对,似乎眼中所见都不是实情,然而空口无凭,说甚么都没有证据,却也不好开口叫黑虎回来,只得任由他去了。傅鼎臣跌坐在地,不哭不叫,失了魂一般只是瞧着父亲尸身。
桓震深怕他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又不知该当如何出言劝慰,犹豫了一会,心想还是找些事情给他做做的好,当下按着他肩头道:“青竹,逝者以矣,该当入土为安才是。”傅鼎臣呆呆望着地面,喃喃地道:“入土为安?我爹明明没死,为甚么要入土?”桓震大惊,喝道:“你说甚么疯话!傅老先生的身子早已冷了!”傅鼎臣大叫一声,暴跳起来,双手左右开弓,连掴自己耳光,直掴的口角流血,气竭力尽,这才停下手来,呼呼喘气。桓震叹道:“眼下广灵是回不去的了,我们正在逃命,带着……带着傅老先生的身子十分不便,不如……”傅鼎臣淡淡的道:“不如火化了罢。”桓震心中一惊,不料他竟能抢口说出这句话来,一时间倒无话可答了。
傅鼎臣仰天长叹,道:“请百里兄为我准备柴草。小弟想多陪家父片刻。”桓震默默点头,自去准备不提。
他将一切都预备好了,这才转来叫傅鼎臣,两人一起将之谟的尸身抬上柴堆,点起了火。桓震一面看火,一面心中不断祈祷傅之谟英灵保佑,广灵的差役没那么快追到。也不知是两人运气太好,还是真的有傅之谟在天之灵庇佑,火葬安安稳稳地进行完了。由头至尾,傅鼎臣始终一滴眼泪也不曾流。桓震虽然替他担心,但却不好明说,只得默默的帮他拾捡骨殖。在他心中,始终认为傅家所有变故都是从自己身上而起,因此对傅鼎臣总是存了三分歉疚之意,深怕他再出了甚么事情,那么自己就算死了,也没有脸面去见傅之谟了。
两人将该做的做完,天色已经不早,算算周士昌和雪心也该到了枪峰驿。刘黑虎虽然不在,但该走的路还是要走。傅鼎臣将父亲骨殖背了,一路上默默赶路,也不来跟桓震搭话。直到定更时分,方才赶到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