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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的事。我静静地听着,拓跋朔有楚朝的血脉,那些重臣元老自然要拿此大做文章。我低声道:“登高跌重,如此盛宠,必遭羡妒。”
他亦心有所感,轻轻颔首。“母亲为了我的前途,竟甘愿将我过继给彼时无子的中宫抚养,这本来倒也是一桩美事,只是未料多年未有生育的中宫不久后居然得子……从此自然将我mǔ_zǐ视作了眼中钉。”
“为了亲子的前途,甘愿将他交由别人抚养……”我亦觉得心口渐渐地痛楚了起来,像一把极钝的刀子缓缓在心头剌着,血肉一点点曝露在空气中的惶惑与疼痛。
他阖上了眼帘,“在我七岁那年,一直深居浅出的母亲居然被传与一楚人伶官私相授受,父皇盛怒之下将她褫夺位份,打入了冷宫,不过三个月,母亲便郁郁病逝了。”
虽然早已知道他母妃过世多年,但耳听得他如此平静地说着亲母的死讯,我仍是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他睁开眼,反手紧了紧我淡淡一笑,然而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父皇根本就没有亲眼看到,只不过是——听到而已。”
我心头大震,“也是——皇后所为?!”
他未置可否,然而一双静如止水的黑瞳蓦地迸出浓烈的愤恨与不甘,已然默认。抱着我的手臂蓦地加重了力道,“母亲去世后不久,犬戎献一女子进宫,是犬戎王的庶妹,名唤虞娘。父皇一见倾心,不日便封为虞妃。”他忽然轻哼,唇角扯出一丝笑意,似是淡讽,又似回味,“其实不光父皇,连我初见虞妃时也是目瞪口呆。”
我想起他方才说虞妃邯郸学步,为人替身一说,心中猛一激灵,“虞妃难道竟然容貌酷似母妃?”
他轻哼,“徒有形似而已,心恶之人,便是再好的容貌叫人瞧着也是不得通泰。”
我见他动了动身子,忙起身扶住他,眼见他因扯动伤口眉头微蹙,不由半嗔道:“王爷何苦为了救那浑人伤及自身……”
正说着话,却忽然听到脚步声响,一抬眼却见那熙华公主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托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她几步走到拓跋朔身前,笑道:“王爷,是时辰吃药了。”
言谈举止间,完全将我这个思贤王妃视若无物。我尚未开口,拓跋朔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有劳公主了。宓儿,来服侍本王饮药。”
空气中有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我起身去端那公主手上的药碗,短暂的目光交接,她眼中的憎恨与厌恶来得太快,我只权作不见,盈盈笑道:“劳公主费心。”
第二十八章 荣华耀朝日(上)
她也不多言语,转身便去了。拓跋朔饮了药便休息下了,左右无事,我取了他替换下的里衣便自去浣洗了,回返大帐时却在路上与那熙华公主再次狭路相逢。她见我走了过来,一双细狭的眸子在我怀中抱着的衣物上扫了几眼,而后很是凌厉地瞧住了我。“苏宓?”
我停住脚步,噙了一丝浅笑不动声色地望着她。“这几日有劳公主照顾我们王爷,公主以德报怨,苏拓感激不尽。”
她哼了声,“我照顾他不是为你,谁要你假惺惺感激。”
我笑道:“公主高风亮节,原是苏宓落俗了。”
她眉尖登时蹙了起来,睨着我,眼中星火明灭,似乎极力隐忍着什么。“思贤王专宠犬戎宗姬多年,居然会为了你逐她出府,我只当他是个一心一意的男儿,却原来也一样朝三暮四。”
“王爷逐了杳娘出府,自是因为杳娘犯下了不可宽恕的过失。”我并不动气,只悠悠解释道。
她哼道:“那么执意攻打犬戎呢,也是因为那杳娘犯了不可宽恕的过失,不是你从中捣鬼?”顿了顿,语气却蓦地尖刻了起来,“不过,如此我倒欢喜地很,若你软弱无能,与你争斗,我不免胜之不武。”
她倒爽快,直接便将心意挑明,我亦不再斡旋,淡淡笑道:“公主快言快语,苏宓佩服。只是恕我愚昧,以目下的情势观之,公主要与我相争,似乎痴人说梦。”
她却不以为然,“你们楚人有句话,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何况我能在疆场上助他一臂之力,你呢?你不过是楚朝为了边疆安宁送来求和的女人,你有什么?”
她的话语已趋刻薄无理,然而我并不气恼,“苏宓实在是替公主感到悲哀。”我淡然道,“不错,我是送来和亲的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可是王爷贵为大漠的思贤王,手下精兵良将无数,难道还须娶个王妃去上阵杀敌么?要赢得王爷的心不在于你能做什么,你有什么,而是王爷想要什么。”
她哂道:“王爷想要的自然是皇图霸业,我高句丽可全力助他登上皇位。而楚朝目下自顾不暇,恐怕早把你这个圣平公主给抛在脑后了。”
我听她话由不似无中生有,心下一惊,“公主才刚所言,楚朝目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狐疑地晃了我一眼,“怎么,你竟然还不知道?”见我确是一脸茫然,她方道,“楚朝皇帝驾崩了,诸皇子为了争夺皇位闹得不可开交,已经兵戎相见了。”
允祯——!
我心头大乱,再顾不得与她争一时口舌之快,怔怔地便冲回大帐,却在帐外生生刹住了脚步。
“信使现在何处?”
“老朽已安排其暂时歇在府中,特来请示王爷的意思。”
叶知秋?!
“先生速去拟信,就说王妃身子微恙,路途遥远不便往返,就不必回去服丧了,至于侍疾,”他微微冷哼,“心意到了即可,余下的,你知道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