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些老人则面露不忍之色,他们有认识王辉的,有不认识的,可在这个时候则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他们虽不像王辉这么突出,首尾也不是太干净。虽说王虎这是有些咎由自取,可他若是演武场出身,今天也不会这样吧。
“王辉,你本当被判死刑!但自同光三年,你既跟随节度,天福二年你为护演武场学子右腿中箭,直到今日尚且不方便,这些功虽不能完全抵你的过,但死刑可免。现在本官给你两个选择:一,流放海外二十年;二,判刑十五年,罚没全部家产,子孙三代不许担任公职!”
王辉一怔,没想到自己还能选择。他努力的思忖着,作为一个老人他是知道一些普通人甚至一般人官员都不知道的消息的,那就是密州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靠海外的,那些被流放到海外的都是去做苦工的。不过这苦工和下等民又有些不同,据传过来的消息看,那海外竟是神奇异常,种子撒到地上就能长,一年四季皆是温暖如春,所以在那里劳作也不如何辛苦。可有一点就是蚊虫瘟疫繁多,若是不慎得了瘟疫,却是半条命都要进去了,到现在为止,极少有苦工能熬过五年,就算是防护严密的士兵也损伤严重,他被流放到海外二十年,说不是死刑,也基本上等于是死刑了。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想选判刑,不过想到罚没全部家产又有些犹豫,这些年他不仅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小妾,他妻子只与他生了两个女儿,那个妾却与他生了一儿一女。
这儿子是他的心头肉,从小锦衣玉食含着长大的,若现在罚没了家产,这儿子以后要如何生活?更何况三代子孙不能任公职,这几乎就是绝了他们王家的上升之路。他之所以贪污是为什么?之所以挪用那些下等民又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子孙拼一个号前程?想到这里他咬了下牙,正要说流放,下面突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判刑!判刑!我们选判刑!节度!大郎君!张刺史!我们选判刑!我能做工,我那两个姑娘也能做工!我们可以把未来二十年的积分全部抵押出去,只盼能少判几年!大郎君,大郎君,他、他,我们对刘家对密州都是忠心的!他、他就是一时糊涂了,他受了那个狐狸精的迷惑啊!”
随着声音,众人就看到一个中年妇人,只见她体格魁梧,半头白发,身上的衣服能看出料子还是不错的,却难掩憔悴之色妇女,只见她两眼死死盯着鼓楼上层。她的面目是带着几分凶狠的,可眼中却流露出浓浓的祈求,张天生皱了下眉:“闲杂人等,不得喧哗!”
那妇女一震,不敢再叫喊,嘴中依然不断的喃喃:“我们选坐牢我们选坐牢。”
张天生看向王辉:“你怎么说?”
王辉嘴唇哆嗦,一时说不出话,下面那妇女喊道:“姓王的,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你那个宝贝疙瘩!怕他受苦受累!你放心,有我王大娘一口吃的必不会饿着他!虽不会再有什么好东西,可总饿不死他!那海外你去了可再回不来了!你莫要犯傻!”
王辉抖的更厉害了,他嘴唇翕动,却几次都说不出话。
“姓王的,他若真有出息,将来做生意也能出头,做工也能出头,不是非要任公职的!不是啊!”妇女大声喊着,身子却几乎瘫软到了地上,王辉咬了下嘴唇,“我选流放。”
张天生脸色一动:“你可要考虑清楚,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确定要选流放?”
“是,我选流放。”这一句说出来,王辉也释然了,他转过身,对刘成刘灿跪了下来,“这些年来,小的一直得节度、大郎君的照应。衣食住行都要比旁人好些,虽是残疾却仍得了个总科长的职位,这位置清闲不说福利也好,奈何小的却猪油蒙了心,起了那不该有的念头,终于惹出大祸,承蒙节度大郎君不弃,还给了小的一条生路,小的现在也没有别的好说了,只有给节度大郎君磕几个头!”
他说着,就磕了下去,刘成见了不由得动容,想说什么终于只叹了口气:“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刘灿一直没有说话,待他磕完垂了下眼睑:“张刺史,可以叫下面的人了。”
张天生点了下头:“带马力、杜小春、张志、杨戴、白荣、宋海、杨志高、李邛!”
一行八人依次被带了上来,比起王辉,他们的精神状态更差,上来的时候都低着头,其中杜小春表现最不堪,当路过刘灿的时候他突然跪了下来:“大郎君大郎君,你饶了我这遭了,我再不敢了!你让我上战场,让我去打契丹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大郎君!大郎君!”
刘灿没有动没有说话,他想上前可早被人死死的按在了那儿,他只有哀嚎着看向刘灿,这一幕落到其他人眼里,都是心中一颤,张阳就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他过去真不觉得贪污有什么,他阿耶就贪,他从小接触的环境就没有不贪的,当然,他现在没有贪,可那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机会,如果有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