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对自己的支持能维系多久,旭子没有任何把握帝王心思,不是他这个刚入官场的菜鸟能猜测得到的从宇文士及的暗示中,旭子隐隐感觉到皇帝陛下好像是一个高兴起来不管不顾,但事后很容易忘记承诺的人旭子认识的很多大户人家子弟都有这种毛病,因为生活太顺,他们看问题往往好高骛远遇到挫折后,又特别容易自暴自弃与朋友交往,他们喜欢轻易许下承诺,但应该兑现承诺时,他们又习惯逃避责任!
旭子知道自己不该以看寻常人的眼光去揣测一个皇帝,也明白这种想法有些大逆不道,但涉及到自身命运时,他还是忍不住就把情况向最坏处猜测
考虑来考虑去,旭子决定自己还是听宇文士及的话,尽量少给人留把柄所以,虽然家门就在咫尺,他还是决定不回去探望了昨天后半夜,他爬起来在灯下写了一封家书,约略向父母介绍了一下自己获得封爵和免死金牌的喜讯今早大军出发前,他让张秀派了一队信得过的亲兵快马将信送回了家中顺道,旭子让亲兵将皇帝陛下赏赐的缣运了一千五百匹回李家,两百匹给张家
“有了这些缣,爹和舅舅足够囤积些粮食,渡过今年冬天和明年!”骑在马上,旭子郁郁地想依照连日来沿途看到的景象推断,明年有些地方很可能要闹粮荒特别是河北诸郡,连续两年时间里大量青壮被征发入伍百姓家中只剩下女人、老人和孩子,田里的出产自然要大幅度下降
“真不知道明年他们吃什么?就算家家都有钱,可又到哪买粮食去?”周大牛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在身边响起,听得周围的人心里直冒烟他和他的五个难兄难弟都被张秀从苦囚营中捞出来作了亲兵因为不打不相识的缘故,张秀安排大牛做了队正,统辖五十人,伺候主将的饮食起居如愿做了军官后,周大牛干得也算尽心尽力,只是他这一张嘴,除了吹牛就是唠叨,从来不得片刻轻闲
“周大哥,嘘――”走在张秀旁边的亲兵钱小六伸出手指,提醒周大牛不要太嚣张周围马蹄声虽然乱,但大伙的说话声还能有一句没一句地传到主将耳朵刚才周大牛瞎唠叨时,李大人的眉头已经皱了好几次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惹烦了主将,说不定哪天他又得滚回苦囚营受罪
“郎将大人怎么了?”周大牛压低声音询问,根本没意识到李旭皱眉是因为自己乱说话的缘故“怎么了,小六子,你说么?”他向前带了带马缰绳,不依不饶地追问好心肠的钱小六怕被人误解背后议论主将,窘得满脸通红,拼命向路边躲,却逃不开周大牛这附骨之蛆
“谁惹大人不高兴了,六子,你说啊,大人对咱们恩重如山,谁惹了他,就是跟咱们兄弟……”周大牛没完没了地唠叨着,唯恐别人不知道他的忠心
二人凑得太近,不觉已经搅乱了骑兵队形校尉张秀策马靠上去,抬手就是一记皮鞭挨了打的大牛终于记起了自己已经是一名队正,于众人的哄笑声中跑回了自己应该呆的位置一边龇牙咧嘴地吸着凉气,一边在心里问候张秀的父母
“狗娘养的杂种,居然敢打老子若不是看在你对老子有恩的份上!”他在肚子里将张秀用不同招术‘杀’了七回,又在不同的战场上‘救’了张秀若干次,心里终于恢复了平衡百无聊赖地沉默了一柱香时间后,又开始偷偷地研究起郎将大人的身材和兵器
“怪不得他身手好,长得这么高,这么宽,自然身大力不亏!”周大牛默默地在心里嘀咕,“如果我长得像他一样高,说不定也能当郎将那身黑色铠甲不错,不知道值多少吊钱大横刀也不赖,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么宽,这么弯的横刀,不知道他从哪买的还有昨天那块金牌,不知道是纯金的还是镀金的”他眼睛放着光,憧憬着有着一日自己也弄块金牌花花的美梦突然,他的目光被跟在主将身边另一匹空鞍战马所驮的长槊吸引
“这马槊看样子不错,郎将大人好像没使过?他会使槊么?不会使他留着长槊干什么?”周大牛抬起头来,四下观望他想找人问一下这个问题,却看见大军在官道左边刻意留出的空档处,有几匹驿马快速驰近
“紧急军情,紧急军情奉宇文大总管之命传信李将军,东都军情有变东都军情有变!”信使一边打马飞奔,一边大声汇报
周大牛的好奇心登时被勾了起来,伸长脖子,双眼直勾勾向信使望去他看见裹着红色火漆的军书被张秀从信使手中接下,捧给李旭然后看见李郎将展开军书,脸色瞬间发生了无数次变化
傍晚扎营的时候,周大牛的好奇心终于得到了满足在中军大帐外,他听见参军赵子铭向前来议事的将领们转述了前方最新消息,‘裴弘策再度兵败,樊子盖斩之此后,兵败者皆不敢入城,俱降于玄感’降将之中,有开国元勋韩擒虎之子韩世、观王杨雄之子杨恭道、内史舍人虞世基之子虞柔、大将军来护儿之子来渊、御史大夫裴蕴之子裴爽、大理卿郑善果之子郑俨、周罗喉之子周仲等四十余勋贵子弟
反贼之中,至此涉及当朝七卿(注2)洛阳危在旦夕
注1:即白马山,在今河南洛阳北邙山北麓注2:关于来渊等人投杨玄感,见于《资治通鉴》而不见于《新(旧)唐书》可能为司马光杜撰本书为小说,所以采用花哨些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