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萧颍赶到观荷轩的时候,张御医已经为杨竹欣诊过脉了。据他所说,由于救得及时,杨竹欣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落水受了些寒气。他为她已经开了驱寒药,休养几日应该便没事了。
萧颍一听,一直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正在这时,张御医又对他说道:“三殿下,臣还想借一步说话。”
看张御医面色有些凝重,萧颍心里一惊,以为杨竹欣还有什么要紧之事,便与张御医走到外边天井里,见这里四下无人,他急忙问道:“张御医,难道阿宝还有什么事?”
张御医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嗯。”
“何事?”萧颍一听,更是着急,“可有大碍?”
张御医沉默了片刻,说道:“刚才臣为杨姑娘诊脉的时候,发现她的脉息有些奇怪,不知当不当说?”
“张御医请尽管说。”萧颍忙说道。
“如果臣没有诊错的话,杨姑娘之前应该服用了一种叫做蝠香的媚药。”张御医说道。
“什么?”听到这话,萧颍大吃一惊,问道,“阿宝怎么会服媚药?”
“杨姑娘应该是被人所害,因为下药之人在给她下的媚药中,又加了软筋散,就是怕她会反抗。这蝠香药性极强,服用之后若是没有人为她及时解毒,会让人有万蚁噬心之感,痛不欲生。”说到这里,张御医抬头看了看萧颍,说道,“刚才我去看杨姑娘的时候,她虽然在大哭,但绝不是中了蝠香之后的症状,说明,已经有人为她解过毒了。杨姑娘之所以会哭,应该是哭自己被人所害。而且先前杨姑娘坠湖,也应该不是意外,而是自寻短见。”
萧颍一听,面色大变。张御医这话,是指阿宝被人暗中下了媚药,还夺去了清白?可到底什么人敢这么做?
张御医又说道:“三殿下,臣看杨姑娘此时伤心至极,说不底还会寻短见。臣将此事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多加小心,以防意外。”
“多谢张御医。”萧颍对着张御医拱手一礼,说道:“只是阿宝被人暗害之事,还请你不要再跟旁人说。”
“臣明白,”张御医忙说道,“此事关系到女儿家的清白,臣绝不外传!臣先告退了!”
萧颍将张御医送走之后,回到屋外,在门前站了半晌,却一直不敢进门。他不知道,在杨竹欣出了这种事之后,他要怎么做才能安慰她。
正在这时,秋怡红着眼推门而出,看见萧颍站在门前,她愣了愣,随即行了一礼:“奴婢见过三殿下。”
萧颍见到秋怡,忙将她叫到一旁,问道:“秋怡,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秋怡见萧颍的脸阴沉得似乎快要拧出水来,心里有些惶恐,怯生生地说道:“回三殿,奴婢也不知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只知道今晚姑娘邀了田姑娘,吴姑娘,还有江都王和何公子来湖里放河灯。放了灯之后,他们便来了观荷轩饮酒喝茶。因姑娘一早交代奴婢们上了茶酒和点心之后,便避到一边,没事不要过来,奴婢们就在后院没出来,所以这里发生的事,奴婢也不清楚。”
“只是奴婢等了许久,姑娘这边一直没动静,奴婢怕姑娘跟前没人服侍,还是不放心,便远无地往这边过来看了看,正巧看见江都王从屋里出来独自离开,他看见奴婢,还交代奴婢不要进屋去。奴婢想到姑娘之前也是这样交代的,也就没进屋。后来,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奴婢听到姑娘在屋里大叫,这才便去拍门,姑娘开了门,跟奴婢说,她若是死了,便是江都王和田婉姑娘害死她的,还叫奴婢跟六殿下你说,让你为她报仇,之后姑娘便投了湖。”
听到秋怡说起田婉的名字,萧颍眉头轻轻一皱。阿宝说是田婉害她的?可田婉为何要害她?没道理啊!
看来,这秋怡也说不清楚,还是亲自找阿宝问问。于是,他对着秋怡问道:“姑娘衣裳可都换整齐了?”
“都换好了。”秋怡点了点头,“只是姑娘一直在哭。”
“那我进去看看她。”说罢萧颍便进了屋。
观荷轩平日虽然没有人住,但在后边的屋里也准备有床榻,供夏日在这里观荷的贵人们小憩休息。
此时,杨竹欣躺在榻上。她已经换了干爽的衣物,此时整个人都埋在了锦被之中,身体微微颤抖着。两个侍女立在床榻两边,一脸无可奈何地的模样,看来应该劝了她很久,也劝不住她。
见此情形,萧颍心头一黯,然后将侍女摒出屋去。此时,屋里只剩下他与杨竹欣两人了。这样,便好说话了。
他走到床边,轻声唤道:“阿宝。”
听到他的声音,杨竹欣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不过,她没有将头抬起来,依然将脸埋在锦被之中,隐忍地啜泣着。
“阿宝,告诉我,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轻声问道,“你,你怎么会落湖?”
杨竹欣没有回答他,还是呜呜地哭泣着。
萧颍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阿宝,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给你下了……下了药?”这时,萧颍的语气艰难起来,“你是不是被人,被人夺了清白之身?”
他的话一说完,杨竹欣的哭声突然便停了下来。天地之间似乎一下便静谧下来。突然,杨竹欣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地吼叫声:“颍哥哥,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
叫完之后,她“哇!”的一声便大声哭了起来。此时的哭声不像先前那般压抑隐忍,而是将自己心里的委屈与耻辱完全爆发出来了,让人揪心不已。
见她这般模样,萧颍也是异常难受。杨竹欣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对他来说,她比自己的兄弟姐妹还要亲近,疼爱她甚至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可是,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却没有保护好她。他觉得自己愧对死去的母亲,愧对爱护自己的舅父,更愧对一直教导自己的外祖父。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埋怨,再痛苦,也没用了。现在要做的,是怎么解决这事。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对着杨竹欣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人,是不是六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