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南北和平会议,过是一场力量博弈之下的利益瓜分。”
章秋桐这么与许宁说到。
十多年前,章秋桐参加了以袁世凯和孙文为焦点的那次南北议和,那时候的他还作为孙文先生的南方代表,参加了议会。事后虽然成功统一中华,建立民国,可实际上革命派不过是为袁世凯做了嫁衣,也中了帝国主义精心设下的圈套。
章秋桐说:“会议上的人最会装模作样,那英美等国夸夸其谈许下诸多好处,好似只要双方和平不战,他们也可以为之鞠躬尽瘁。可事后,全是一纸空谈。元谧,你莫要上了他们的当。”
许宁点了点头:“章先生的教诲,一定铭记在心。”
章秋桐看他兴致不高,又见两人即将走到会议大厅,怕不能再嘱咐下去,就连忙抓住了许宁的手。
许宁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他。
“你得知道。”章秋桐直直望向他,“这次会议,不是你一个人在奋战。即便你走在前头,后面还有无数人替你遮风挡雨。”
章秋桐比许宁连长十九岁,已经四十好几的他,手掌已经不复年轻人的细腻,而是粗糙、干燥,犹如砂纸。然而这样的手用力地握住许宁,却将它的温度稳稳地传递过来。
许宁心下微暖,轻声道:
“我知道。”
两人踏进了会议大厅,便不再小声私语。
而许宁,也在这一场几乎涵盖了现今全国所有势力的会议中,见到了许多熟人。
作为上海工人代表的廖庭风老先生向他点头示意,而难得令许宁感到惊喜的是,李默竟然也跟在他身边。这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一看到许宁,就站立不住地张望过来,不过因为现在不方便说话,两人也没有叙旧。
李默竟然是去了廖老先生那边吗?
许宁心想这也很适合他,他现在过得也不错。
而在李默与廖庭风之后,他又见到了两位熟人——张习文,以及跟在他身后士官旁边的金碧辉。
“元谧。”
不顾周围人神色诧异的打量,张习文主动走了过来。
“我……”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然而却吐不出半个字。
许宁仔细打量着这个认识十年的曾经的旧友,发现张习文发梢竟然染上了一层白霜,嘴角也挂上了许多细纹。
原来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么?
那个意气风发冲进土匪窝的少年,那个单枪匹马在杀手中救下他的青年。现在已经是一脸风霜,似乎刀风剑雨磨灭了他所有的棱角,让他圆润地融入世间,却也不再那么熠熠生辉。
“张三少。”
许宁却没有开口称呼他的名字,而是生疏地唤着他的身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金陵一别,许久未见。”
张习文眉头轻轻蹙起,点着这样疏离的许宁感到陌生,然而想到这一段时期来发生的事,竟也觉得这陌生是不可避免的。或许当年,那两个在土匪窝里初遇的少年也从未想过,路途疏远,竟然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就在两人沉默之时,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开了口。
“原来许先生和三少也是旧识。”
金碧辉微微一笑,□□两人的谈话,意有所指道:“许先生左右逢源,人脉之广真是让人钦佩。”
在她旁边,被她挽着手的中年军官哼笑一声,眼中露出不屑。
“满清遗狗,当然懂得四处讨好人了。”
张习文脸色一变,正要怒瞪回去,对方却已经抢先道:“三少别只顾着叙旧,忘了大帅这次吩咐我们的任务。”
听见这句话,张习文只能握了握拳,将怒气忍了下去。
“会议要开始了,我们先进场。”
许宁看着当年飞扬跋扈的张习文,如今竟然也学会了忍耐,不由感到些微吃惊。而且看到金碧辉竟然又出现在这里,他不免感到吃惊。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那些人知道她的身份吗?
这时候,廖庭风走过来与他道:“那个中年军官是张作霖身边的得力下属。这次会议以他为主,张习文也只是辅佐,自然得听他的。”
“廖老。”许宁连忙致意。
廖庭风冲他摆了摆手。
“走吧,我们也得进场了。
说是进场,其实不过是一干人员相对而坐,面面相觑。毕竟这次会议是临时召开的,各大势力也没有事先沟通好,谁先发言谁做主持,一时之间,气氛倒显得尴尬起来。
这时候,廖庭风站了出来。
“今日之会议,皆是为要事而来,然而没人做个安排总是不方便。某身无长物,只是比在座各位青年俊杰徒长了些年岁。既然如此,我便厚颜仗着这微薄的长处,来做这个牵头人,将会议进行下去。诸位看如何?”
没有人表示反对,关键是廖庭风也确实适合,便这么安排下来。
廖庭风作为临时的主持,提出由在座各方各呈意见,一一表述。最后再一起商谈。
于是许宁便坐在位置上,听着那各方代表争前恐后地表达自己的要求,开始时还正正经经像个议会,后来不知怎的就变成跟小儿吵架似的。
北洋军阀代表表示:我们要求停战,要求南方停止向北进军。各自安安分分地在自个儿地盘待着,挺好的。
南方代表,嗯,南方代表还得分为几批。
首先是以蒋为代表的国民党佑派:停战可以,但是北方政府得交出权力,至于交到谁手中?那还用问吗。
北洋军阀代表怒道:交到你手中,你有这个实力吃下去吗?
蒋佑派:你不用管我嘴有多大,你只要知道我野心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