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设置:
关灯 护眼
笔趣阁 > 一品仵作 > 第十三章 何氏自荐

第十三章 何氏自荐

嘉康初年,十一月十二日,晨。

神甲军护送巫瑾及使臣回国,百姓夹道相送,皆想一睹神甲军的风采。百姓谈论着神甲军的神秘出身,谈论着神秘的神甲军大将军,却无人留意到亲卫队里一个貌不惊人的少年。

少年高居马背,一身黑袍,面黄肌瘦,粗眉细眼,曾经名动盛京的江北水师都督周二蛋走在汴都城的街头竟无人识得。

神甲军护着仪仗黑风般的卷出了城去,百姓踮着脚伸着头跟在后头,直到官道上的黄尘遮了卫队的身影,人群才回到城中,渐渐散了。

城门口恢复了秩序,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入城门,守城的小将横枪挑开帘子,一边翻看文牒路引一边盘问,少顷,将长枪一收,放马车进了城门。

马车直奔城西,在一间客栈门口停了下来,车里下来个少年,亦是一身黑袍貌不惊人,却似文弱书生,迈起步来弱不禁风。

少年进了客栈,淡淡地道:“店家,住店。”

*

襄国侯府。

何少楷匆匆地进了书房,“祖父,南图使臣出城了。”

何善其看着书,头也没抬,“那又如何?”

“圣上派神甲军护送质子回国,您不觉得有何图谋?”

“圣上之谋与你何干?君心难测,你还没长记性?”

何少楷听着腻烦,却隐忍不发,讨好地笑道:“孙儿不就是说说?整日待在府里,实在是闲得慌,朝中出了大事,孙儿只是想与祖父讨教讨教。议政之言不过是在书房里说说罢了,又无旁人知晓。”

何善其闻言,脸色稍霁,搁下书问道:“好,那你说说看,圣上有何图谋?”

“君心难测,孙儿揣摩不尽。只是觉得,如若巫瑾即位,两国联手,岭南必平。岭南一平,内忧大削,到时只怕……家道艰难。”何少楷瞄了眼何善其,言辞隐晦。

岭南一平,兵权尽归圣上,水师的威胁不但大削,反而有被围之局。

这可不妙!

何善其面色稍淡,刚搁下的书又拿了起来,边看边道:“你以为士族会亡?士族亡了,谁来制衡寒门?所谓亲疏,不过是制衡之道,圣上岂会不懂?何家有迎驾渡江之功,若无大过,不会有祸。”

家道艰难,再艰难,也不过是交出兵权。

交出兵权,这是他最后的打算,但此话眼下还不能跟少楷提,他年轻气盛,欠缺磨砺,若知道他有此意,恐会惹出祸事来。

“你记住,无论日后朝局如何,但凭渡江之功,何家再不济,也会是侯门府第!哪怕是个清闲府第,有御赐金匾高悬,谁也不敢轻慢我何家子弟。老话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寒门昌盛之时,必有士族起复之机,你现如今该做的是韬光养晦,该学的是个忍字。”何善其苦口婆心,却不知这样的教诲,孙儿何时听得进去。

他已年迈,而圣上年轻开明,朝中也好,都城也罢,近来主政参政的年轻人越发多了起来,他已感觉到力不从心。朝廷局势早就不是一个何家能左右得了的了,而兵权是何家最后的保命符,倘若巫瑾即位,岭南之患得以平定,那再留着水师的兵权对何家而言便是弊多利少,不如交出去,没了兵权,至少还能保住勋爵之位。

他老了,保不了何家多少年了,何家的担子总有一天会落在少楷的肩上,只愿他能早一天听进他的话去。

何少楷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他抿唇垂首,书房里气氛暗涌。半晌之后,他才开口,“祖父,孙儿还有一事……”

“还有何事?”

“是凤驾南巡的事。”何少楷瞄了眼何善其,问道,“您不觉得此事蹊跷?帝后情深,圣上怎放心让皇后南巡?难道就不怕岭南听到动静会有所动?若说南巡是为要事,这还说得通,可灾情已有所控制,且眼下巡查吏治又非急需之事,何必要凤驾亲自南巡?此举既徒惹干政之议,又可能置皇后于险境,以圣上的城府,怎会有此决策?”

“以圣上的城府,的确不该有此决策。但既然圣上有此决策,想必其中定有深意。”

“祖父之意是,凤驾南巡只是个幌子,皇后南下另有图谋?而那件事纵观朝野,非皇后不能为?”

何善其点了点头。

何少楷问:“能是何事?”

何善其摇了摇头,一副猜不透的样子。

何少楷猜道:“皇后专擅断狱之事,难道有何关乎江山的大案?嘶!没听说啊……”

见祖父一直不言语,何少楷有些急,“祖父,孙儿听说韩其初和傅民生不和,他们二人皆是圣上的心腹,是否可从他们身上探听一二?”

何善其一听这话就皱了眉头,斥道:“此事祖父自会设法打探,你老老实实地在府里待着,莫要自作主张,免得惹事,徒增被动。”

何少楷心中不忿,却不敢表露过多,听祖父有探听消息之意,便压下了怒意,打了一恭,应承道:“是,祖父放心,孙儿就在府里待着,哪儿也不去。”

“行了,你下去吧。今日仍有官媒来府里,你身为兄长,多帮你妹妹掌掌眼,去吧!”何善其面色稍霁,说话时叹了口气,有意无意地瞥了眼书房的门。

门外,何初心慌忙退了几步,转身沿着游廊跑开了。

她往后院奔去,一路上心事重重,刚过垂花门,一个丫鬟从假山后的小径上奔过来,两人迎头撞上,何初心险些跌倒,抚着心口怒道:“放肆!哪个院儿里当差的丫头!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丫鬟噗通跪倒,神情却又惧又喜,“原来小姐在这儿,奴婢正寻小姐!”

何初心原以为是官媒来了,奶娘正寻她,听见丫鬟的话不由冷着脸道:“侍画那丫头死哪儿去了?本小姐没有贴身的丫头?要打发你来寻我!”

丫鬟忙禀道:“小姐误会了,奴婢是来给小姐送信的!”

回话间,丫鬟拿出个信笺来,上头盖着老蔺斋的章,闻之有淡淡的胭脂香,正是汴都城里的士族小姐们常用之物。

何初心狐疑着接到手中,还没问话,丫鬟便接着禀道:“奴婢是后园的洒扫丫头,这信不知是哪位小姐送的,早晨庄子上的农户来送菜,奴婢一打开后门就有个丫头把此信塞给了奴婢,说是小姐与她家姑娘约好的,要奴婢务必把此信交给小姐,不得让他人知晓,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小姐必会怪罪奴婢的。”

何初心垂眸看着信笺,神色变幻莫测。她从未与人约定此事,再说汴都城里与她交好的那些小姐递信来府中从不走后门。这信笺上除了老蔺斋的印章,没盖私印,看不出是谁送的。

会是谁送的?

偷偷摸摸的来送信,又恐吓府里的丫鬟,想来是要事。

何初心拆了信笺,见字娟秀,只有一句话——欲问姻缘,十五戌时,江月楼,秋风居。

*

江月楼是间茶点铺子,在汴都城中算不得老字号,却因掌柜的是个风韵勾人的女子而颇受达官显贵的青睐。何初心从前是不屑踏足江月楼的,但到了约定的日子,她还是去了。

她女扮男装,从马车里下来时拿玉扇遮着脸,闷着头便进了江月楼。

秋风居在二楼,门口摆着老桩盆景,十分隐蔽。

何初心敲了敲门,房内无人应声,门却悄无声息地开了。家丁戒备地盯着房内,何初心却镇定地走了进去,不料房门在她迈进去的一刻忽然关上,将她独自关在了屋里。

何初心一惊,回头间猛不丁地撞见门后站着个黑袍人,不由惊叫出声!

几乎同时,黑袍人抬指一点,何初心只觉得喉口一紧,声音顿时哑了。

嗖!

一物从黑袍人袖下射出,破开花格门上糊着的油纸,只听家丁闷哼一声,随即便没了声息。

何初心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惊恐地盯着黑袍人。

这时,一道话音从屏风后传了出来,“何小姐很守时。”

这声音有些文弱,听在何初心耳中却犹如响雷——屏风后的人是个女子!

“不可对贵客无礼。”女子的话音落下,黑袍人已出手解了何初心的穴道。

何初心转进屏风内,见女子坐在桌旁,也通身罩在黑袍里,风帽压得极低,难辨身份容貌。

“你是何人?约我来此有何居心?”何初心惊魂未定,盯着女子问道。

女子不起身也不抬头,只是笑了声,嘲弄地道:“何小姐与其问我有何居心,不如问问自己有何居心,一封来历不明的密信就能让你赴约,你不觉得,你也是居心叵测之人?”

何初心闻言面沉如水,强压着怒意道:“你约我来此,想必不是为了羞辱我的。你我素不相识,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又怎么敢信你?”

“你既然敢来,就敢信我。”女子低头斟茶,慢条斯理地道,“若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你会听信一封密信来这江月楼?既已到了这等境地,我是何人又有何要紧?只要能帮到你就行了,不是吗?”

“……好!那姑且不论你是何人有何目的,我先听听你想怎么帮我。”何初心往黑袍女子面前一坐,见女子推过一盏茶来,没动。

黑袍女子并不介意,自己品了口茶,风帽下的嘴角弯了弯,徐徐地道:“何小姐痛失后位想必心有不甘,眼下正有个让你如愿的时机,就看你能否抓住了。”

“什么时机?”

“凤驾南巡的时机。”

何初心闻言,却露出了失望之色,站起身来冷冷地道:“还以为你有何良策,原来不过如此。今日就当我没有来过,告辞!”

说罢,她转身就走。

却听黑袍女子问道:“你以为我是让你在趁凤驾南巡的时机接近圣上,蛊惑于他?”

“难道不是?”何初心住步冷笑。

“大错特错!”黑袍女子道,“皇后此时已不在宫中了。”

“什么?!”何初心猛地回身,震惊地盯住黑袍女子。

“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在神甲军中,随巫瑾一同前往南图了。”黑袍女子放下茶盏,淡淡地道。

何初心却惊疑不定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黑袍女子扬了扬唇角,毫不掩饰嘲弄之意,“难道你真的相信凤驾南巡的说辞?灾情已控,巡查吏治又非急需之事,皇后何必冒着干政之议和岭南之险亲自南巡?你不觉得此事蹊跷?”

蹊跷!

这话耳熟,正是祖父和兄长在书房里议过的!

事关皇后,何初心记得清楚,不由震惊有加,不知这黑袍女子是何人,竟能与祖父不谋而合。

只听黑袍女子道:“谁不知帝后之情?如非干系重大,圣上怎会答应皇后涉险?可南巡并非必行之事,那么皇后南巡究竟用意何在?南图国书刚到,皇后便要南巡,这难道是巧合?”

黑袍女子嗤的笑了声,“北燕虎视眈眈,岭南蠢蠢欲动,南图皇位行将更替,皇后南巡的用意很难猜吗?南图新皇若为盟友,则岭南可平,反之,南兴必有国难。皇后必是随巫瑾一同前往南图了,意在助巫瑾夺位。”

“……”何初心的眸底似有风云涌动,显然难以置信。

黑袍女子垂首品茶,耐着性子等。

半晌,何初心道:“笑话!夺位岂是易事?瑾王为质多年,必定势微,皇后只率千余神甲军前往,想助巫瑾夺位岂非痴人说梦?你拿这等妄语来诓骗于我,真当我是无知稚子?”

黑袍女子笑了笑,轻嘲道:“你并非稚子,但的确无知。你以为皇后是何许人也?她可不是只识深闺争斗的女流,暹兰大帝那机关重重的陵寝她都能来去,属国南图的皇宫城门怎能挡得住她?你眼中痴人说梦的事,对她而言未必是难事,即便是难事,她也有出其不意之智,险中成事之能。”

“你似乎很欣赏她。”何初心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手在袖下捏得发白,目光含毒,“可你别忘了,她现在是皇后!满朝皆知凤驾将要南巡,他日启程,仪仗浩荡,所经之处,文武接驾,难道銮驾里敢是个空的?”

黑袍女子闻言稍稍抬头,半面微露,那唇若雪里丁香,勾似凉月,“这就是我约你来此的原因。”

何初心正惊于女子的半面倾城之容,忽听此言,不由怔住。

黑袍女子道:“銮车里不会是空的,但一定是个假的,关键在于,皇后的替身由谁来做。”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做皇后的替身?”何初心的眸底复起惊澜。

“这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黑袍女子慢悠悠地道,“若你能说服圣上,由你来做皇后的替身,那么你的机会就来了。岭南王有不臣之心,凤驾南巡,他必有所动!对岭南王而言,皇后在手就等于制住了圣上。对你而言,你的机会便是——被岭南王擒住。”

“什么?!”

“别太惊讶,想想便知,一旦你被擒住,你是替身之事就瞒不住了,到时会如何?皇后瞒骗百官前往南图,必将引起轩然大波,圣上为平非议,唯有将皇后前往南图的目的昭告百官,如此一来,皇后的声誉可保,可一旦消息传到南图,皇后必然有险。而你,你在岭南王手中,何家不会坐视不理,你们何家掌着江南水师的兵权,你又有替皇后涉险之功,圣上没有理由不救你。到时,只要你表现得忠义不屈一些,对圣上痴情一些,你的美名自会由岭南传遍天下。到那时,天下皆知你心在圣上,谁还敢到府上聘你?你有功于社稷,有恩于帝后,圣上除了把你接进宫里,别无他法。如果你运气好,皇后死在南图,那后位非你莫属,即便皇后回来了,你娘家势强,也无需惧她,慢慢争,慢慢斗,如若你在后宫之术上还不及皇后,那大抵是真没有凤命了。”

这样一番话,黑袍女子的语气却轻描淡写的。

何初心扶着桌子,气息沉乱,久未出声。她原以为此人会劝她趁凤驾南巡的机会魅惑圣上,着实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番惊天之言!

“我该信你吗?”许久后,何初心问道,“果真如你所言,满朝文武都看不破的事,唯有你看得破?”

“这并不奇怪,毕竟皇后的性子跟能耐,满朝文武见识得还少,纵然对凤驾南巡的意图心存疑虑,也不敢往太出格的事上猜。”

“哦?如此说来,皇后的性子跟能耐,你倒是见识得多?”

“你问得太多了些。”黑袍女子似有不悦,不欲多言,“该教的我已经教过你了,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你的了。言尽于此,不送。”

话音落下,那黑袍男子便进了内室,一副送客之态。

何初心对此人的身手多有忌惮,不敢再留,只复杂地看了黑袍女子一眼,道声告辞,转身走了。

……

是夜,襄国侯府后宅。

何初心的闺房里,房门紧闭,丫头小厮全都打发去了院外,屋里连婆子都没留。

何少楷坐在屋里,听着江月楼里的事,神色变幻。

何初心等得心焦,问道:“依兄长之见,那黑袍女子之言,有几分可信?”

何少楷默然不语,指尖轻轻地叩着桌面。

咚,咚咚。

何初心听着,心湖里似有重石不住地坠来,搅得五脏六腑七上八下,烦躁不已,“兄长!”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我要带你上天[综漫]枕上婚色:总裁缠绵不休那一场风花雪月傲剑帝尊吾非良人哑儿三世狐言青云记:官运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