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琛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说道:“你且宽心,此事,我找人帮你调查。”
“找谁?”
“一名捕快。”许琛回道,“此人已退隐多年,擅长追踪寻迹,让他去事发地点附近查看一下,说不定能找到顾公子的下落。”
“如此,那便拜托先生了。”戚夙容长施一礼。
“不必多礼。”许琛摆摆手,又道,“对了,你不在这段时间,那三个小子都给你寄了信。”说着,他从抽屉中拿出几封信,递给戚夙容。
“想不到你们认识不久,交情却是不浅,他们似乎挺信服你的。”
戚夙容数了数,竟有数十封之多。信中简单介绍了他们各自的近况,然后隐晦地向她询问朝中的局势。如今京城暗潮汹涌,皇帝与八王爷势同水火,斗的不亦乐乎,连带朝中亦乱成一团。
孙俊轩和黄徵皆已外调,倒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但季云仍在内阁,虽行事低调,却也难免受到波及。这十多封信件中,季云的信只有一封,内容很短,中间问及她当年之所以不参加科考,是否早已料到如今的局面?
戚夙容暗自苦笑,看来他们三人还真的将她当作可以占算未来的卦师了。
不过提到科考,她还得提醒一下夙宝,近两年最好在家养精蓄悦,暂时不要参加科考,免得殃及池鱼。她现在最关注的两件事,一是家人的安危,二是锦云的下落。
离开英书阁,戚夙容回到住处,彻夜未眠。冬季的夜晚,寒意刺骨,她裹着被子,默默为锦云祈福。
接下来的时间,戚夙容一方面帮顾宇风打理生意,一方面搜寻锦云的下落。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心中的希望亦越来越渺茫。锦云身上的毒,早已过了发作的期限……
“呜……”屋外传来鞭炮的响声,新年即将到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唯有戚夙容在悲泣。
不,只要一天没有见到锦云的尸身,她坚信他还活着,自己不能放弃希望。
戚夙容擦去眼泪,深呼一口气,整了整表情,起身打开窗子,望着院墙外的街道。天空飘雪,街道上人来人往,都是忙着置办年货的百姓。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过,戚夙容睁大了眼睛,探出身子,却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
她立刻跑出屋子,冲到街道上,快速朝那个方向追去,却再也寻不到那个身影。
是锦云吗?刚才那人是锦云吗?戚夙容站在人群中,仿佛独绝世外。若真是锦云回来了,顾宇风必然会来通知她。若不是,她这般无乱寻找亦无济于事。
正想回去,忽听到一声“停车”,随即她便被一人拦住了去路,抬头望去,赫然竟是封湛。
“卓凡?”他迟疑地喊出“他”的名字,“你是卓凡吧?”
戚夙容见到他,便难掩怒火。她垂下眼,冷淡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是吗?”封湛仔细打量她的相貌,摇头道,“不,我没有认错,你便是卓凡。”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与夙容长得如此相像的男子了,相貌虽只有三分,但气质却有七分。
“那又如何?卓凡可有得罪封大人?”
“你怎么了?为何对我如此疏离?”封湛有些不解地问道。
戚夙容心中奇怪,瞥了他一眼,感觉眼前的封湛似乎有些不同,少了之前那种让人发寒的邪佞。
“封大人若没有别的事,在下便告辞了。”戚夙容随意抱了抱拳,转身便走,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暴露身份,向他质问锦云的下落。
封湛这段时间一直在家养伤,并未外出,但似乎秘密派了不少人在四处寻找什么。戚夙容猜测应该是在找她,或者是她和锦云两人,若是后者,那么锦云的失踪恐怕另有蹊跷,她目前还不能完全肯定此事是他所为。毕竟当时他也伤得很重,未必有精力再布下圈套伏击锦云。但除了他之外,戚夙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要置锦云于死地。
无论怎样都好,她必须隐藏好自己的身份,绝不能被封湛知道卓凡便是戚夙容。
“你住在何处?我送你。”封湛跟上来。
“不必了。”戚夙容加快脚步。
“卓凡。”封湛拉住她的手臂,“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何总要拒绝我?”
戚夙容停下脚步,看向他道:“朋友?朋友不会强人所难。”
“我只是想送送你而已,强人所难从何说起?”
“我说不必送自有不必送的理由,你难道不曾考虑过别人是否有为难之处?”
封湛默然,松开手,低沉道:“抱歉,是我孟浪了,那我们改日再见吧。”
封湛转过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戚夙容望着他,发现他走路的姿势似乎有些怪异,难道那次的伤还没好?看了半晌,戚夙容心下自嘲,自己关心他做什么?
摇了摇头,她转身离去。
正在此时,封湛又转过头来,看着“他”渐行渐远,面色一凝,对身旁的侍卫说道:“跟上去,查清他住在何处。”
侍卫一躬身,立刻领命而去。
封湛跨上马车,暗自沉思,不知为什么,他一见到卓凡便忍不住想要亲近,“他”与夙容实在太像了,自己有时甚至无法分辨心中的悸动是因为夙容还是因为“他”。
摸了摸受伤的大腿,伤口仍然隐隐作痛,脑中尽是夙容愤恨的表情和她逃离的背影。封湛抬手揉了揉眉心,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如今夙容和顾锦云双双失踪,生死不明,他心中的内疚无法言喻,不知该向谁倾诉。
顾锦云曾言他性命不过一月,但事后才知,这不过是恐吓之言。顾锦云根本没想过要害他性命,只是想借此与他交换解药罢了。但自己却着实给他下了要命的毒药,如今算算时间,他怕是已经没命了吧……
封湛闭上眼睛,在感情上,他输了;在品性上,他更是输了个彻底,自己有什么资格与他争?
无论如何,他也要想办法找到他们,亲自向他们道歉。
戚夙容回到住处,暗想此地不宜久留,她得换个住处。不过临近年底,房子不好找,暂且再忍耐几日。
大年三十,亲人团聚,和和美美。
戚夙容独自坐在台阶上,捧着一瓶温酒,望着天空的飘雪。
记得两年前的年夜,锦云半夜悄悄来到戚家,与她一起赏雪,一起守夜。两人坐在石阶上,吃着香甜的糕点,身影相依。
他说:“以后每年都陪你过。”
“你答应过我,每年都陪我过的……”戚夙容将额头贴在瓶身处,视线被眼泪模糊。她一直靠着那渺茫的希望在强撑,期盼锦云平安归来。
但是锦云,你究竟在何处?是否安好?若是安好,为何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要如此残忍地离开我……
正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戚夙容心头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名踏雪而来的男子。
戚夙容丢开酒瓶,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来人,紧紧地,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她靠在男子的怀里,汲取他身上的温度,眼泪湿透了他的衣襟。
锦云,如果这是梦,便不要醒,陪着她,哪里都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