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样的声调,李聪根本就从里面听不出杨柳的情绪,顿时更加不满了。他说的是给不是借。她到底有没有在听,有没有搞懂这一字的差异。他们两也没多少银子,要是全给了三哥,至少以后十多半个月就要过苦巴巴的日子了,就是这样她也没关系,不吵不闹吗?李聪伸手去挠杨柳的脚板心,硬是把杨柳弄醒,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尤其想象了把钱给三哥以后他们将面临怎样苦巴巴的日子。
“我真的没意见啊。”杨柳感觉眼皮很重,却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李聪,“可是你想过没有,救急不救穷,就算这次我们把银子全给了三哥让大山读书,以后怎么办呢?以三哥家的情况,大山也是读不长久的,难道就一直靠我们这些叔伯婶娘?先不说你觉得没关系,就是三哥他也会觉得没脸的,反倒让他觉得在自家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与其这样,我觉得你还不如帮三哥先个活儿,唔,就找他最擅长的。”杨柳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又重复道,“对,他最擅长的。”
最擅长的!李聪的眼睛一亮,顿时心中有了主意,也乐呵呵的睡了下来。他直接睡到杨柳的被窝里,双手揽着她的腰让她更贴近自己。腰肢下面硌着一只胳膊,杨柳觉得很不舒服,反手推搡了两下无果,也只得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西厢房里,余氏将李武和狗蛋的包袱打点好,又再次确认没有遗漏后才揉揉眼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圆桌前伸手给自己倒了被白开喝了一口,才对埋头看书的李武说道:“这么晚还看啥书啊,歇了吧。”
李武头也没抬的伸手把余氏往旁边拉了拉,免得她挡住烛光,嘴里答道:“我好歹是狗蛋的老子,未来的秀才爹。就算不懂那一长篇文绉绉的话是什么意思,粗浅的字还是要多学几个,免得将来被儿子嫌弃。”
“哟,老三气晕了说的浑话你也当真啊。”余氏放下茶杯,笑着侃道:“行了,快别看了,都累一天了,睡吧。不早了,明儿不是还要去镇上吗?你也别瞎费那心思,咱们家就你是最有本事的,谁敢看不起你啊。狗蛋是从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坨肉,他怎么样的人我这个当娘的还不清楚?要是狗蛋出息了敢瞧不起我们两个老的,老娘就是拄着拐棍也非打断他两条腿不可。”
“就你能。” 李武搁下书,活动了两下肩膀,站起身左右扭了扭腰,刚脱掉鞋子准备上炕的时候又叮嘱了一句:“明儿别忘了给老三送二两银子过去。”
“还真给啊,娘最后不都没说什么吗?”余氏将蜡烛移到炕边的一个方凳子上,讶声道。
“那还有假?”李武白了余氏一眼,“你男人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余氏撇撇嘴,就你有两个钱就嫌烧得慌,非得送出去才甘心。她脱了外衣坐在炕沿上,弯腰准备把蜡烛吹灭,就听见背后传来李武意有所指的声音:“我什么时候做过没好处的事情?”
余氏面上一喜,知道李武心里有了盘算,也不再啰嗦,当下将蜡烛一吹,扭身猛的扑了过去。
黑夜里只听见李武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个肥婆娘,老子的腰啊......”
小何氏也噗的一声将蜡烛吹灭,躺了下来。她刚刚清点了她手中所有的财务,因为何氏免了每月的月钱,她又绣花加上娘家时不时的一点补贴,这十多年省下来,手中现银大概有五十多两,加上嫁妆什么的,折成银钱拢共也有差不多六十的家当。不声不响的,她居然是家里最富庶的。大山念不成书是可怜,但她也不会因为同情和可怜就贸贸然把银子拿出来。说起来她又何尝不是可怜人?她也得为自己的以后打算,她无夫可依,无子可靠,若不趁年轻的时候抓点银子在自己手里,老了怎么办?李威去世的时候,李家其他几个兄弟说得信誓旦旦的会照顾寡嫂,现在看老三这房的情况她就不敢全信——若是自家都难得温饱,又哪来的能力去照顾他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不去想别人的东西,别人也不要怪她不伸援手。
叹息一声,小何氏缓缓闭上眼睛。
何氏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终一拍炕坐了起来,摸到火折子将油灯点燃。随着油灯越燃越旺,屋子也更加明亮,何氏扭头,从旁边的枕头下掏出一个牌位。
“老头子,好久没跟你说说心里话了,你闷不?你说人怪不怪,你在世的时候咱们三句话里有两句要打起来,现在你走了,我倒常常念起你对我的好来。”何氏短短的粗糙的手指抚过牌位上的刻字,眼泪也就掉了下来,哽咽道:“你个没良心的死老头子,拍拍屁股就走了,让我这个孤老婆子一个人照看这么大个家,我是整日的提心吊胆,生怕你不在了儿女受别人欺负也不敢说,生怕这个家在我手里散了......”
“咱们老五结了媳妇,也是镇上的,现在瞧着倒是个好的,也不知道今后咋样。秀秀十四了,等这阵子忙过也要开始说亲了,家里麦子也割了,一切都好着呢。”
“......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老三和老四了,老四当了倒插门的女婿,这辈子在人前都矮人一头,我这个做娘的心里愧疚啊。老三也是个苦命人,没多大本事却有那么多儿女要养,连儿子读书都不指望他这个当老子的帮忙。我想让其他几个兄弟帮衬一把,最终还是算了,他们若是有心就轮不到我开口的,老头子,这个家长不好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