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看着贾琏道:“二爷说我同你分着你我,可二爷也同我生分呢。”贾琏就笑道:“又胡说了,我几时同你生分了。”说着话把郑雪娥,傅绿云几个看过一眼,拉起王熙凤地的手按在心口,凑在王熙凤耳边道:“莫不是你要我挖出心来与你瞧瞧?”王熙凤脸上一红,啐道:“当着小老婆和丫头们的面,你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贾琏就说:“这有什么,我同你才是夫妇。莫不是夫妇间还要外道不成。”王熙凤要的就是贾琏这话,却还装个不在意地模样道:“红口白牙的,好听话儿听听罢了。”说了就要往门外走。
贾琏忙把王熙凤拉着,牵着她到榻上坐了,揽着她王熙凤的肩道:“我的好奶奶,你怎么急了,你倒是说说,你要我怎么样呢?”王熙凤柳叶眉儿轻轻一皱,叹息道:“我还能怎么样呢,只是我心上有件事,好几个月了,总想和二爷说,只是这事说来怪异,我怕二爷不信哩。”贾琏道:“你还没说呢,怎么就知道我不信?”
王熙凤歪着头把贾琏看一眼,垂眼想了想,方道:“也是生了巧哥后,我一日做了个梦。梦见我祖父同我讲说,说是巧哥年纪太小,圣上如此眷爱,福气太过,怕他承受不住,须得认个穷苦的干娘才好消孽。说了就把那干娘的名姓,住在哪里都告诉了我。我醒来之后,也是件件清楚。我想着,梦寐之事又怎么能作为凭据呢?可是,若是不依着去做,我心上也不大安宁。二爷也知道,巧哥好似我命根一般。”说了,默默落下两行珠泪来。
贾琏听着这话,倒也有些迟疑,他虽无心在文章上,却也晓得子不语怪力乱神这话,所谓托梦一事,无凭无据,又如何做得准。只是看着王熙凤眼眶儿红红地看着他,就把到口的话换了,就道:“这也没什么,你把地方人名都告诉了我,我叫人查去,或是个老实的,就叫巧哥认了也无妨,只当多个人疼他便了。”王熙凤听了贾琏这话才笑了,从榻上盈盈站起福了福,笑道:“那就请二爷费心了。”说了就把刘姥姥的名字,住在哪里都告诉了贾琏。
原来前世里,贾府被抄,巧姐险些叫贾环贾蔷两个卖了去,李纨mǔ_zǐ袖手旁观,还是刘姥姥感念当初两次赠银之恩,卖了自家田地凑了银子将巧姐赎买了出来。王熙凤自认不是个好人,遇事睚眦必报,却也感恩,知刘姥姥是个积年的老寡妇,膝下又无儿女,只靠两亩薄田度日。依着女婿狗儿过活,久欲报答,只是往日没有机缘不好开口罢了。如今生了巧哥,贾琏十分心爱,就委托故去的祖父托梦,就把刘姥姥的名姓都告诉了贾琏,只叫贾琏去寻人。
贾琏哪里知道这许多,看着王熙凤说得楚楚可怜,又事关巧哥倒也就依了王熙凤的意思,遣了小厮出去,不几日就打听了出来。只说是在二奶奶所说的地界,果然有那么一个刘姥姥,是个积年的老寡妇,年约五十来岁,只得一个女儿,也亏得女儿女婿孝顺,接了来家养活。又把刘姥姥的女儿女婿叫什么都打听了出来。贾琏得了确信就回来告诉了王熙凤,王熙凤听了这话,口中念了声弥陀,到底贾母在,不敢自专就走了来回贾母。
王熙凤到了贾母房里,正见邢夫人王夫人两个陪着贾母说话,贾母脸上都是欢喜之色,正同邢夫人笑说:“你只照着我说的去布置就完了,你姑娘必然喜欢。”一旁的王夫人脸上虽也挂着笑,多少有些勉强。
原是那日王熙凤同邢夫人讲:“太太不能同老祖宗说给姑妈收拾个屋子这样的话。若是这样讲,二太太只消说一句,哪家出嫁的女儿好好的在娘家备着闺房的,太太可怎么分说呢?”说了就教邢夫人过来同贾母讲说,只说是姑娘姑爷是接了圣旨回京的,来得匆忙。那林姑爷是姑苏人,家业族人都不在京,京里也没个正经宅子,虽派了管家来买园子,到底不是亲眼看着,必然有不尽意的地方。若是都是大人还罢了,偏还有两个孩子。不如先在家里先收拾处一处屋子来,请姑娘姑爷暂住,等林姑爷买的宅子都收拾整齐了在搬过去,岂不便宜。这样去讲,老祖宗必定喜欢,便是二太太也挑不出大错来,
邢夫人虽心拙口笨,却不是蠢到底的人,王熙凤这话一讲她就明白了,转天来给贾母请安时,又添说了几句姑娘和姑爷在家住,老太太还能多看看外孙女外孙子这样的话。果然贾母听了十分喜欢,就夸邢夫人想的周到,索性就把给贾敏林如海收拾院子的事都交了邢夫人去办。
王夫人那里也想到了王熙凤这个鬼灵精的会哄着邢夫人用给贾敏收拾屋子来奉承贾母,早盘算好了。只消邢夫人一开口,她就引着贾母往邢夫人咒贾敏夫妇失和处想去。不然,好端端地哪里有出嫁的女儿在娘家还备着屋子的,岂不是说她夫家住不得了吗?不想邢夫人竟是说了那样一番话来。
其实王熙凤能想到的,王夫人又怎么想不到,不过是她想捉邢夫人痛脚,又看王熙凤“年轻”,便把这话留做后手,想着先叫邢夫人触怒贾母,自己再奉上这个主意,不料反叫邢夫人占了先机去,心中恨恨,口上还得顺着贾母意思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