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坐在雪里,静默地照着棋谱摆棋,然后算着棋路,自己与自己厮杀。
这隐士与墨陵那些人着装颇有不同,她穿了身玄色道袍。墨陵虽也偏好黑色,但衣着更为端庄繁复,花色偏少,冠带之上却颇有讲究。而她这身道袍却式样极简,唯独边角处有精细的赤色红莲纹路,这道袍领处立起,下摆却不及膝,禁欲和裸.露激烈地混合在一起,有种莫名的魔性。
没有雪落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是漆黑的。
皇甫留仙觉得她换了身衣服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变得更为凶险,更为致命。
“将军……”云青抬头,温和地笑着道,“冬天可真冷啊。”
皇甫留仙勉强笑了笑,然后踏过雪到云青跟前,这时候她才发现四周竟然只有她自己的一排脚印,莫非对方是下雪前就呆在这儿了?
“您穿得少了。”皇甫留仙的视线扫过她的赤足,多少有点尴尬,“可要为您送几件袍子上来?”
“不必了,送去给那些受不住冻的百姓吧。”云青摇头,她声音一直是轻轻柔柔的,就像雪降于心底一般,看着柔软,融化后只剩一片冰冷。
皇甫留仙以为自己失言,于是连连道歉:“是我欠考虑了,等下山便去办这事儿。”
“将军为何事来?可是我的锦囊不管用?”云青摩挲着棋子,露出的半截手腕上隐约有古拙而狰狞的图案。
皇甫留仙觉得她看起来实在有点不像墨陵名士,但身负异力那是肯定的,她忙道:“不是不是,您的锦囊我尚未用过,我这次来是想问点事情。”
“墨陵剑阁的事情么?”云青搁下了子,然后将手拢入袖中,皇甫留仙迅速将视线从她腕上挪开了。
“正是,前些日子碰见另一伙起义的jūn_duì了,他们自称有墨陵高人坐镇,后来我们派出使者视察一番,那高人果真能使移山填海之术。”皇甫留仙将这些天的事情一一道来,她原本想要将对方的jūn_duì收编到自己这里,可没想到他们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对方一碰面就直接搬出了墨陵的旗号,这让皇甫留仙心中不由打了个结。她觉得自己这边也有位“墨陵高人”,人家这个看起来也不是假的,莫非墨陵是广撒网多捞鱼,要在所有反军这里捞足了好处再选个人继承王位?
“他妨碍你了?”云青直截了当地问道。
皇甫留仙一愣,心想这两位墨陵传人恐怕要沟通一番了,于是答道:“确实有些不便……”
“那我就替你解决掉这个不便。“云青安抚似的笑了笑,她话说得轻巧,可皇甫留仙心中却是一突。
皇甫留仙压着疑问,连声称谢:“劳烦您了,您几番搭救,我却无以为报,实在是……”
“下次有这种事情直接同我说。”云青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所有的不便,都可以交给我。”
皇甫留仙心中更是怪异:“呃,想必您在墨陵内人缘颇广吧?”
云青突然笑起来:“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件事儿了,我不是墨陵弟子。若你是冲着这个来的,那就走吧,若你是冲着王位来的,那便信我。”
此时的皇甫留仙心中混合了“果然如此”和“居然是这样”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她有些复杂地道:“我为江山而来,您为我所做的我也看得清楚,是不是墨陵都已经无所谓了。”
只要能助她夺下这片大好河山,那么一切都无所谓了。
“我也一样。”云青点头笑道,“我是为了看这王道气运而来的,是不是你都无所谓,只要能助我悟道就好。”
云青的意思就是,只要对方身上有着那么一丝帝星之相,那么她帮谁都没问题,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整体中随时能够更换的部分。皇甫留仙心下一寒,神色却愈发恭敬。她知道自己必须隐忍,在踏上王座之前,被利用也好,被漠视也好,都是不可避免的。
等她一朝得势,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控制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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