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冥浅浅一笑:“小的和娘娘是同乡,少时曾和娘娘见过几面,先前还以为娘娘是忘了小的呢!”他微微一顿,“娘娘生病,小的也略有所闻,只是不清楚生了甚么病?娘娘能同小的说说么?”
伶俜想了想,笑着道:“我也不清楚,就听陛下说昏迷了好久,醒来时便不记得人和事了,连陛下都不记得,只隐隐约约对和他相识的一些场景有印象。”
苏冥眉心不由得微微蹙起,问道:“娘娘还记得和陛下初相识?”
伶俜点头,眼角眉梢露出甜蜜的笑:“那时候我才十来岁,陛下在我家庄子落水,是我救了他。前两日陛下还同我说起过这个,只可惜记得模模糊糊。”
苏冥面色一僵,好容易才从怔忡中恢复,话锋一转,问道:“娘娘从前在庄子上长大,自由自在惯了的,进宫几个月,可还习惯?”
伶俜抿嘴笑道:“虽然拘在宫里,确实挺无趣的,不过我如今身子不便,也去不得哪里。陛下待我很好,后宫里也没其他嫔妃争宠,算起来还真是几世才能修来的福分。”说是这样说,可心中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以至于话音落,她不由自主就敛笑轻叹了一声。
苏冥默默看着她,忽然冷不丁低声唤了一句:“十一!”
伶俜微微一愣,脑子里像是甚么东西闪过一般,那种莫名的心悸又升上来,她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苏冥低声道:“娘娘还记不记得自己的乳名叫十一?”
这两个字让伶俜熟悉得厉害,脑子里莫名有隐隐的钝痛升起,她忙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原来我的乳名是叫十一么?陛下竟然从来未同我说过。”
苏冥见她面色隐隐有些慌乱,不敢再和她多说,起身作揖道:“小的不打扰娘娘的闲情雅致了!”
伶俜目光落在他脸上,禁不住有些不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你去干活吧!”
苏冥抿了抿嘴,又低声道:“小的还有一事相求。”
伶俜道:“你说。”他给自己的熟悉感,让她很愿意为他做一些事情。
苏冥道:“娘娘今日和奴才说的话,还望娘娘不要告诉陛下。奴才怕惹祸上身!”
伶俜能理解一个宫中卑微内侍的担忧,她将他叫来和自己说了这些话,虽然加起来也就几句,但两人是故人,如今一个皇后,一个太监,确实不大合适。她笑着点点头:“你放心,不过是闲话了几句,本宫不会同陛下说的。公公去干活吧!”
苏冥躬身退下,拿着剪子远远站在一旁又开始剪花枝。伶俜拾起手中的女工,却再静不下心。
“柿子……十一……柿子……十一……”她脑子里不停地重复这几个字,像是咒语一般。她不由自主看向那个低着头剪弄花枝的内侍,那英俊冷冽的侧脸,越看越熟。
脑子里的钝痛和闷闷的心悸越来越重,她赶紧招招手唤来站在御花园入口处的宫婢:“本宫有些不舒服,扶本宫回锦绣宫。”
见到主子脸色不佳,宫婢和太监赶忙凑过来,小心翼翼扶着她往外走。她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抚着胸口,深呼吸着努力让自己平静。
苏冥立在原地,见她这样子,一颗心快提到了嗓子眼儿,却又什么都做不得,只能默默看着几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目光里。
伶俜回到锦绣宫,便躺在床上歇息了下。她如今怀着身孕,本就嗜睡,现下脑子昏昏沉沉,很快便睡了过去。
然而这个觉却睡得不太好,陷入古怪繁杂的梦中,却又醒不过来。那梦杂乱无章,一会儿是自己的声音娇声“世子”叫个不停,一会儿又听到熟悉男声在唤“十一”。再后来便是到了一个田庄上,终于变得清晰。她救起那落水的少年,又被那少年一把掐住脖颈,只是自己睁眼去看时,那张少年人的面孔,分明不是皇上,而是一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
到了日暮时分,伶俜才醒来,她躺在床上怔怔睁大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滑落,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面目。
她赶紧擦了擦眼眼睛,刚刚梦中最后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这场景分明就是她和皇上初遇的时候,为何会变成别人?那个眉目如画,戴着方巾,没有头发的少年郎,到底是谁?
她正要用晚膳时,宋铭便回了宫。
伶俜奇怪:“太后生辰,不是还有夜宴么?陛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宋铭道:“我怕我不陪你用膳,你不肯好好饭。”
伶俜笑:“才不会呢!臣妾现在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估摸着再过不久就该成个肉球了。”
宋铭笑着将她扶在小圆桌前坐下,桌上已经摆好几道精致的佳肴。他亲自给她盛了一碗鸡汤:“成肉球了我也喜欢。”罢了,在她对面坐下,随口问,“你今日在宫中都做了些什么?”
伶俜道:“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用过午膳去御花园坐了一会儿,回来一睡就睡到了将将。好像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