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结束,已经三更将至。对看戏的权臣勋贵来说,今夜发生的事,虽然有些令人惊奇,但也只是惊奇而已,毕竟与他们并无切身关系,不过是天家苏家的那点事罢了。最大的意外,莫过于如今风头正盛的苏学士,竟是当年那个锦衣卫少年指挥使,果真是文韬武略,也难怪成为圣上的心腹,当年两人就交情颇深。其实说是心腹臣子,不如说是兄弟挚友,圣上为了保护其妻,竟弄了一出假婚约做幌子,可谓是有情有义。
对这些人来说,这桩事不过是将在很长时日里,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话题。而对于置身其中的几个人,表面看起来风轻云淡,实际上如同打了一场恶仗。好在一切顺利。只等着三司会审在苏凛案上走一次过场,朝廷再昭告天下,为苏冥翻案平反。
至于伶俜和苏冥,却是得到了堂而皇之的解脱。
因为恢复了世子夫人的身份,皇宫是不用再去,伶俜当夜就被苏冥光明正大地带回了家。只是欣喜来得太突然,她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回了苏冥那深巷的宅子,才像是卸力了一般瘫倒圈椅上。苏冥微微歪头看她,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伶俜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喃喃道:“世子,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们以后都可以这样在一起了?”
苏冥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唇,轻笑:“我们是夫妻,本来就应该在一起,先前是我连累了你,以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她嫁给他时,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如今已经是娉娉婷婷的少女,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生生蹉跎了好几年。其实他知道梦中与现实并不相同,若不是他当初使了计,让她替姐代嫁,或许她已经嫁给宋玥,照宋玥对她的心思,待她定然也与他梦中见到的不同。或许宋玥也不会死,两个人兴许早已经生儿育女。只是这样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实在荒唐,她对宋玥的排斥,他又不是不知道。说到底,不过是自己娶了她,又没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这些年总让她跟着自己担惊受怕罢了。
他将她打横抱起来,朝屋里那架雕花架子床走去,小心翼翼放在床上,半蹲下身子给她褪鞋:“今日你恐怕提心吊胆了一整日,也该累了,好好睡一觉。”
脱完了鞋子,将她嫩白的脚放入锦被中,起身正要朝外走,却被伶俜一把抓住:“你去哪里?”
苏冥转头笑道:“我去让人打点热水来给你擦擦。”
伶俜这才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像惊弓之鸟,自顾地笑了笑,将身上的衣服脱掉,只剩下里面的亵衣,傻傻地看着他笑。周嬷嬷很快打来了热水,苏冥草草给两人擦洗了一番,便躺在床上,两人四肢交缠得像是一对连体人。
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这般亲密过,两人虽则都是困倦至极,却也舍不得闭眼睛。苏冥怕她累着了,本不想干甚么,但是却被她傻笑着亲亲揉揉,弄出了火气。最后还是没忍住压着她滚作一团。
这一闹便过了三更,伶俜真是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而他却一番往常,结束后还覆在她身上,像是楔子一般固着她的身子,胡乱地将伶俜亲得软成了一团水,只听到他呢喃的声音在耳边道:“咱们是时候生个孩子了。”
伶俜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后头便没了知觉。
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不是这几个月,而是几年来最为痛快的一次。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还是被院子里传来的食物香气给唤醒的。伶俜睁眼时,便对上苏冥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带着点笑意盈盈,那张平日里看起来冷冽的脸,因着这笑意,和初醒来的惺忪,便显得极为柔和。伶俜心中欢喜,凑上前亲了他一下。
苏冥笑了笑,目光柔柔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睡醒了么?醒了咱们就起来吃饭,别饿着了。”
其实两人都已经算是老夫老妻,但被她这样看着,伶俜还是有点羞赧,喜滋滋点头,拉着她的手借他的力气坐起身,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地道:“你说皇上会不会为难我们?”不等他回答,又道,“我昨晚还专门暗暗观察了下他的反应,除了有些意外之外,真没看出来他有其他情绪,反倒一直笑着,似乎挺满意的。你说咱们是不是误会他了?”
苏冥轻笑了一声:“他那个人杀了自己亲兄长之后还笑得出来呢?别被他那张脸迷惑了,咱们昨晚一直在对他感恩戴德,给他做足了面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他也只有受着,寻不到理由发作的。退一步说,若真得是咱们猜错了他,那昨晚咱们的所作所为,对他来说就更不是什么大事,反倒是皆大欢喜。”见伶俜蹙眉,略微担忧的模样,安抚道,“你放心,如今辽王那边蠢蠢欲动,太上皇也未完全放权,朝中又还有各种隐患,他不会对我怎样?顶多是再拖我一阵子,不让我离开罢了。我想过了,我这条命到底是他救的,咱们这回也确实是算计了他一回,我还是会继续帮他把朝中那些反对他的人清算干净的。”
伶俜蹙眉问:“你就没想过飞鸟尽良弓藏?等他大权在握,要是想除掉你,咱们可能就离开不了了?”
苏冥点头,笑得有些无奈:“做了帝王,难免六亲不认。若是真有这么一天,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你放心,我有保身的筹码,他奈何不了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