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重柔心中柔肠百转,忍不住又姗姗落泪:“嗯。”
萧夫人叹了口气道:“你是为娘最想疼爱的孩子,娘恨不得这一年里天天将你搂在怀里,可是,娘懂,娘懂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娘不拦你。”说到这里,她闭上了嘴巴,改用了传音入密的功夫,“柔儿,你若真的苦命只能活一年,一年后,娘亲手杀了沐清臣给你陪葬。”
萧重柔落下了泪,转头埋进沐清臣怀中,不再说话。
沐清臣跟众人一一道别,挨完所有冷脸后,方带着萧重柔离去。
这一次,他们没有坐马车,而是换了轿子。轿子内,沐清臣轻抚着萧重柔一个个突出的肋骨,良久无言。
萧重柔犹豫地抬起头,怯怯看向沐清臣,眼睛里有三分尴尬七分懊恼,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了好半晌,她还是小小呼了一口气,没有开口。
“怎么了?”在萧重柔抬头后,沐清臣就屏息等她开口,却怎么也等不到,只好开口询问。
“沐清臣,你换个姿势抱抱我好不好,我屁股……有点痛。”萧重柔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实在太瘦了,瘦的屁股都没了肉,长久坐着便会觉得疼。
沐清臣沉敛着眉,大手往下滑,轻抚萧重柔的臀部。
“沐清臣。”萧重柔尴尬地握住沐清臣的手,祈求道,“换个姿势就好。”
沐清臣往后斜倒了一点,将萧重柔放倒在自己身上,左手托住她的身子,右手圈住她,将她身体的重量承接在左手臂上:“这样可以么?”
“嗯。”萧重柔轻轻点头。
“柔儿。”沐清臣托住萧重柔的下巴,拢起眉宇,素来无绪无波的眼瞳内翻涌着波澜,“暗室里我将你抛出,你昏迷的这几个月里我对你不闻不问,你没有什么话要说么?”
萧重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沐清臣便也怔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继续。脑子里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满天星,如果,如果自己看到了满天星,满天星希望自己怎么做呢?
萧重柔忽然露出了笑容,语气里多了丝甜美:“沐清臣,你说我昏迷的这几个月里你对我不闻不问,其实不是的,那几个月里,我的梦里,一直有你。”
“梦见我什么?”沐清臣低声问道,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不堪回首的记忆,成亲当日那鲜血淋漓的手掌,安临城里她见他受伤时惊慌失措的模样,水道里漂出的一具一具面目可怖的浮尸,看见月影后躲在房间角落里无声的哭泣,递上和离书时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被他抛向金蛇时轻若游丝的生命……
萧重柔嘴角开出一朵笑花,安静而甜美,病中的她多了几分素雅沉静的味道:“我梦见你弹琴的样子,我梦见你下棋的样子,我梦见你做饭的样子,我梦见你看书的样子,我梦见你写字的样子,我梦见你为我绑吊床的样子,我梦见你蹲在墙角陪我看蚂蚁搬家的样子,我梦见你陪我一起玩陀螺的样子……”萧重柔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笑了笑,道,“梦境很美,如果不是我爹爹哭得太凄惨,我真不想醒过来。”
沐清臣的眉心轻皱,似乎有什么东西掠过他脑海,他却抓不住:“我并不曾为你绑吊床,陪你看蚂蚁搬家,陪你玩陀螺。”
萧重柔对他做了个鬼脸:“都说了是做梦,我还梦见我为你生了一个女儿呢。”
沐清臣怔了怔,将萧重柔抱得更紧一些:“说到女儿,待会儿我要跟你介绍一个人,她叫沐女,是我的妹妹,呵,我遇见她时,她不过五岁,算我的女儿也是可以的,你听说过的。这几个月,我之所以离开,就是为了把她带回来。”这一句话,他既交代了沐女,也交代了自己这些日子的行踪。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柔儿,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那次在暗室,就算苏斋月被金蛇困住,营救不出,我也不会像上官丹青一般舍命去救她的,我身上还有未完成的使命,我必须活下来。”
沐清臣说完后一直耐心地看着萧重柔,他表情宁定,内心却越来越不安,见识过上官丹青那般不顾一切的爱,自己对萧重柔的付出真的贫瘠得可耻。当满天星终于等到了那个人的回眸,她到底期待什么?如果那个人只是轻巧地看了一眼,随意地赞叹了几声,满天星会不会很失望,觉得自己执意为之绽放的美丽毫无意义,她会不会悔不当初?
怔愣了好一会儿,萧重柔才错愕地抬头,不敢置信道:“沐女?”
“对,沐女。”沐清臣在提到“沐女”两字时暂时抛开了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君子兰跟满天星,眼底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很纯粹很温暖的笑意,“沐女是个很乖的孩子,你们有很多地方很像,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萧重柔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她敷衍地笑了笑:“是么,我很期待见到她呢。”
沐清臣笑得更纯然了:“她就在家里,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她,虽然她不会说话,可她听得懂你说什么,她识字,她想说什么可以写给你看,别看她是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可她喜欢魏碑,她的字就跟个男孩子一般大气,比我的字还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