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七1:一千年前因
看着萧重柔冷然离去的背影,沐清臣叹了口气,认命跟上——萧重柔独自跟着他来到这里,既没有父兄倚仗,亦没有闺蜜倾诉,连个陪伴的女婢都没,他不该在这里与她置气的。
砺城的驿馆并不奢华,也没有什么地方让萧重柔散心,她无处可去,索性步出驿馆,胡乱走着。街头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可是,行过的都是不认识的人,听到的都是听不懂的砺城方言,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她熟知的故事,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单袭上心头,让她忍不住想蹲下来抱着自己大哭一场。
但她没有哭,她不爱哭的。她的眼泪对萧衍有用,对萧轩骄有用,对娘亲有用,可是,对这些陌生人来说,完全没有用,哭泣只会让他们升起发掘茶资的好奇心,却不会解决她的问题。
其实,她没有想对沐清臣发脾气,她只是太害怕的。她原本以为可以用真心慢慢感动沐清臣,慢慢诱哄他为他们的幸福一起努力,可是,她现在不想“慢”了——在水道中,那么近的接近死亡后,她才知道死亡有多恐怖,她才知道生命有多脆弱,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渴望能够与沐清臣一路白头。
她总觉得从水道中出来后,她的性子有些变了,易怒易冲动,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自己,让她放松不下来。她常常回头看,可是,什么都看不到。这种莫名的情绪让她心神不宁,水道中那一声叹息般的轻“咦”,似乎就在她周遭缭绕,绵绵不休。
思及此,她快速回头看,这一次,与往日不同,她虽然没有看到那个跟着她的“东西”,但她看到了一个更不应该出现的人——沐清臣正在她身后半丈远处,不徐不疾地跟着,看到她回身时,还不忘露出温和一笑。
萧重柔停了下来,低着头犹豫着,她不想跟沐清臣生气的,可是,他们现在算不算吵架呢?她真的好羡慕大嫂,每次大嫂被大哥凶后,就会一哭二闹三离家,每次都以大哥赔礼道歉、割地赔款为终结,她旁观了多年,为何就学不会?
沐清臣见萧重柔停了下来,放松一笑,快步上前,牵起萧重柔的手,往前走去,那悠然的姿态,仿佛一个大家公子牵着他的小娘子漫步街头,任何人都看不出,不久前他们才针锋相对过,差点不死不休。
萧重柔错愕地抬头,直觉道:“我停下来不是认错,我没错。”
沐清臣征了下,方莞尔一笑,安抚地将掌心内的柔荑收紧:“我的错,对不起。”
萧重柔也怔了怔,方露出意外的笑容:“那么,你会陪我白头到老,是不是?”
沐清臣轻声叹息:“柔儿,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我能够做主的。”
萧重柔嘟唇道:“沐清臣,我不是让你给我的人生打包票,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更善待自己,更珍惜我们的姻缘,在你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能够考虑考虑我。”说到这里,萧重柔轻轻叹息一声,“也许我对你不重要,可是,沐清臣,你对我很重要。”
沐清臣敛眸不语,眼睛里翻涌着挣扎。
萧重柔却没有注意到沐清臣的挣扎,她从怀中摸出水怀珠,紧紧握着——她喜欢水怀珠的原因很简单——有了它,她就不会待在全然的黑暗中了。在黑暗中,她总会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有了水怀珠她就不怕了。她低着头,掩饰着自己的心情,揭开自己尘封多年的伤疤:“沐清臣,我曾经被人抛弃过。我是那么地相信他、信赖他、依恋他,可是,他为了另一个女人把我抛弃了,任我落入他的仇人手中,我……”萧重柔说到这里,语音哽咽,竟然再也说不下去,她挣脱沐清臣拉着自己的手,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一手紧紧握着水怀珠,身子不停颤抖,泪水止不住地溢出眼眶,渗透指缝,为唇舌带来一份涩意,她却倔强地不哭出声音,唯有喉腔里极轻极轻的“喝~喝~喝”地颤音和吸鼻涕的声音轻轻传来。
萧重柔时而天真,时而娇蛮,时而又有些出人意料的厉害,可是,不论是哪个她,都属于幸福的天之骄女该有的样子。这是她第一次流露出脆弱无助的样子,那般静静地哭,静静地因着另一个男子的错待而哭,竟让沐清臣的心又酸又疼——那个男人是谁,余纳玉的册子上面并没有。沐清臣眼睛停留在萧重柔紧紧握着的水怀珠上,俊眉微皱,是陈庭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