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瑕等的就是这一刻,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大颗大颗,滚落而出。
流着眼泪,路无瑕哽咽着说道:“姨父表兄有所不知,相公他在成亲前身边就有一个极为亲密的贴身丫头,那丫头极会迷惑人,连家里老太君也迷惑住了,只说她好,夫君也一心一意的宠着她,我的欢儿在李家门里竟然连个丫头所处的庶子斗比不过,几无立足之地!”
说着说着,原本的为的做戏博取怜惜,竟也被自己说的悲苦不堪,自己哀哀哭起来,这眼泪她已经藏了六年,六年了,她在李家熬油似得熬着,幸得她运气还好,新婚之夜就有了欢哥,否则,她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么些年,看着表姐那白皙若凝脂,白里透红,仿若少女一般的脸色,反之,再看她,旁的不说,就那一双满是沧桑的眼睛,看上去比表姐大了五岁不止,谁又能知道,她还比表姐小上半岁,皆因日子过得太苦,在京城时候,一日三餐都得时候婆母,自己只能趁着空隙,匆匆忙的就着温水吃两口残羹冷炙,还比不得芳姨娘过的好,即便这样,在婆母跟前也得不着一个好,总是看她不顺眼,动辄就要找茬训斥一顿,她的欢哥也跟她一样的命运,自从落地,就不曾得过父亲一个关注的眼神,祖父母倒是喜欢过一阵,自从芳姨娘生了庶子,就转过头去一门心意的喜欢那庶子去了,倒把她的欢哥冷落的比庶子还不如。
曾培严在京城时候倒是知道,李家的二公子极是聪颖,小小年纪就有‘神童’的美誉,极得李大人喜爱,竟没想到路无瑕这边还有一段公案,但因着他一向不喜原配夫人,连着原配所处的嫡子嫡女皆不曾重视过,更何况一个从小寄居在曾府的远亲之女,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竟跟李文昊一般做了‘宠妾灭妻’的荒唐事,如今再由着路无瑕凄凄苦苦的一一道来,仿若在讽刺他自己一般,不由得面颊一阵滚烫起来。久久不退。
曾瑜韫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老子在想些什么,定然是想起了他曾经对自己对妹妹的冷淡,任由着一个姨娘就害了妹妹,害的妹妹差点丧命,流落农家,跟着郑钧在荒野农家过了好几年的苦日子,别说他了,曾瑜韫都不能原谅自己对于妹妹的漠视,小时候不能明辨是非是人云亦云的仇视,大了些时候,就是有些抹不开脸面,再大了些,一见到她就想到自己做过的荒唐事,总觉得没脸见她,暗中留意过一段日子,见她过的悠然自得,这才放下心来,岂不知这一放心,竟把妹妹弄丢了,一丢好多年,他愧疚的无地自容,若不是跟着楚家兄弟来了边关,还留在京城,只怕也因找不到妹妹绝望之下成了一无是处的酒鬼赌徒。
一想到这些,曾瑜韫就给不了父亲好脸,他轻哼一声,看了父亲一眼,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去看妹妹妹夫。
妹妹的运气却是好的,也幸亏遇到了妹夫是个好的,既有本事,能建功立业,将来封妻荫子,又对阿瑶情有独钟,若非如此,他怕是终其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瑶儿,明年开春带着两个孩子跟为父回京一趟吧!”曾培严沉沉的说道。
瑶光惊讶,好好的跟他回京做什么去?
郑钧老大不乐意的,幸亏阿瑶不待见岳父,阿瑶真要带着孩子去了京城,留下他一个人在阳城,别说一年,一天他也呆不住,自从成亲一来,除了几个月前历城那场战事,阿瑶和两个孩子还从未离开过自己身边呢!
曾培严从未想过能一下子说服女儿跟他回去一趟,反正大雪封路,他又教着外孙,有的是时间跟她磨:“咱们fù_nǚ相认,又有外甥女与你相认,你出自京城曾府一事,早已瞒不住,还是回京一趟,一来带着孩子们见见至亲族老正一正名,再来,也去你祖母坟前上一炷香,也让她老人间见一见重外孙子们,也好放心于你!”
瑶光闻言不由得踌躇起来,别的倒无所谓,只是他提到祖母,已经六年了,虽然每逢年节她都要为祖母请一炷清香,烧几串纸钱,却是六年间一次祖母坟上都未去过,实在是不孝至极。
郑钧瞬间紧张起来,“阿瑶,等阳城战事一了,我们一家子去祖母坟前请安可好?”
瑶光看着郑钧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神态,不由得一阵好笑说道:“这样也好,就依你说的吧!”
郑钧满意的笑。
曾培严淡然而笑,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反正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日积月累,总有一日能成功。
曾瑜韫见不得自己亲爹这般万事皆在我心的样子,又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与他拌嘴,只得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曾培严斜睨了儿子一眼,并不说话,即使再不和,他总是他的嫡长子,这辈子再不能变的了,不同于出嫁的女儿,他从来不担心,退一步讲,即便将来他驾鹤西去那一天,曾瑜韫,他的嫡长子都得做了孝子亲自摔盆送他下葬,所以,他有什么可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