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立时脚步声起朝着门口而来,他快走几步,进了房门,扶着来人温柔的说道:“我回来了!”
房内烧着热炕,四个墙角各笼着一个烧的旺旺的火盆,芳姨娘亲自侍候着脱了外裳,换了常服,又捧了一盏温热的茶水过来,说道:“阳城苦寒,真个名不虚传,奴只出去一下,只觉那寒气直往人的骨子里钻,夫君却要日日在外奔波,忒辛苦了些!”精致的脸上盛了满满的心疼,只恨不能替他受了这苦。
李大人李文昊受用地接过茶盅,喝了一口,笑道:“你自来身子就弱,生了二郎也没得好生的养好,却又跟着我长途跋涉不畏苦寒的来了这阳城,合该好好养养,切莫大意,为夫出门穿的厚实,却是不碍的,很不必担心!”
“夫君自来阳城,成日忙碌,眼见的瘦了一圈,妾怎么不担心,今日厨下炖了参汤,一会夫君多少用些养养才好!”
“也好,只听你的!”李文昊拉了芳姨娘到身边,细细地摩挲着她柔软滑腻的小手,眼眸中光芒渐起,接着在她耳边悄声说道:“这一项依了你,只是夜里也该依了为夫才是!”
热乎乎的气息伴着轻佻低沉的嗓音吹拂在她的耳边,芳姨娘渐渐的红了耳根,娇俏一笑,颠他一眼,扭身离了他的身侧道:“再不理你了!”
李文昊闻声虎了脸作势要走。
芳姨娘白了脸,泫然欲泣的上前只拉着他的衣摆,默不作声。
李文昊再装不下去,噗嗤一声笑了,重又坐了回去,伸手抱着她置于膝上,低声调笑。
芳姨娘只俯在他怀里,娇声低笑,玩惯了的套路,一颦一笑一娇颠,把握的分毫不错。
而抱着她漫不经心地揉搓的李文昊却阴沉了脸,曾瑶光竟然活着,做了正三品武官夫人,莫非当年那葬礼是曾培严那老匹夫一手筹划?
若是这样,李文昊怒由心生,手也越握越紧,直到怀里传来哀哀的啼哭,才回过神来,松了手。
却见手心里原本白嫩的小手已经有了些青紫的眼色。
李文昊瞬间转了颜色,温柔地抚着怀中的娇俏人儿,低声安慰,当年他虽曾为了怀中的人儿向父母提过退亲,后来也真的退了,这却不意味着,曾家就能这般的耍笑与他,不想结亲,大可公正明道的上门退亲,即想高嫁他人,又不愿担上退亲的恶名,只拿个不知所谓的表姑娘搪塞与他,也得看看他李家答不答应!
一时间丫头们提了食盒回来,一一摆将出来,芳姨娘扶着李文昊坐下吃饭不提。
正房这边厢,直到午后三刻,雨蔷才提着食盒回来。
路氏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怎么这么久?”
雨蔷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三菜一汤小心地端了出来:“厨房里人手少,就做的慢了些。”
雨薇恼怒道,“什么做的慢?不过是些捧高踩低的下贱伎俩罢了,当我不知道呢?不就是见着东跨院得宠又能使银子么?”只是话到了这里,突地又住了口,小心地扭头去看路氏。
路氏只做不知,扭头环视这四周陌生又熟悉的布置:只有几样简单的家具,空荡荡的,雪洞一般,便是花儿也没一盆,路氏环视着四周,这哪里像是六品官员的内宅,还不如一些小商人家里。
“主子,要不,奴婢去跨院回爷一声,就说小少爷的高热退了!”雨蔷揣度着说道。
路氏回过头来,嘲讽的一笑说道:“他会过来么,不过是咱们自取其辱罢了!他那日既能看着我的阿欢冻得直发抖,都要护着那贱人,何曾把我的阿欢放在眼里过?”触到伤心处,又自怜起来:“把那贱种当做宝,我的阿欢在他眼里却连根草都不如……”说着又恨起来:“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的阿欢要把他们全都踩踏成了那雪地里的泥!”糟污不堪!
“主子,爷这样宠妾灭妻是大不对,咱是不是该提醒一二,以免爷行差踏错,倒给咱们李家遭祸……”不得不说,雨蔷的心眼要比雨薇多那么一两个,城府也有一些,这是路氏最看重她的地方,只是眼界到底窄了些,帮不了大忙,她这些年在李家,连个帮衬都没有,只能自己挣命,若是当初,没有谋划这桩婚事,亦或者姨母能稍微帮衬她一把,也不至于艰难到这等地步,想起这些心酸事,路氏又自伤了一回,独自坐在榻,围着大毛的披风,回想起这些年的日子。
“吃饭吧!”路氏强迫自己不去想,一想起来,她恨得心肝疼,看着桌上的菜色,便是再好的涵养都得忍不住,“这是人吃的么?”一碟火腿肉,火腿干的卷了边儿,鸡汤是冷的,上面白白的一层油,一盘子木须肉盘子边上还沾着一块白菜,这是……东跨院吃剩下的?
路氏摔了筷子,气的直哆嗦,真是欺人太甚!
雨蔷犹豫的劝道:“主子,不是剩的!都没动过的,干干净净扣着的……,咱自己热热还能吃……”
路氏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一般,屋内寂然无声。
雨薇突然怕起来。
“主子,主子……”她有些慌乱地上前扶住路氏。
路氏转过头来,脸上有着一股诡异狠辣之色,“不让我好过,……那就都别过了!”她说着站起身,看着两个丫头道:“雨薇你留下给我看紧了欢哥儿,不能有一丝的差错……”接下来她没说出口,但她脸上那吓人的表情却早已说了清楚,雨薇忙不迭地点头,她必定不错眼的看着哥儿,谁也不让进来!
雨蔷上前服侍着穿了原先盖在身上的大毛的披风,又拿了手炉,不想里头的碳早凉了,待要从火盆里换了新的来,路氏却等不得了,径自出门去了,雨蔷见状,忙把手里黄铜小手炉扔在一边,小跑着跟了上去。
院子里只有两个粗使的丫头和一个粗皮老脸的婆子妆模作样的扫地搬东西。
“别装了!”说着路氏从腰间的荷包里倒出两个银裸子给她们看:“随我去办件事,办好了,重重有赏!”
这三人能在夫人院子里做了粗使,她三人的各项待遇便可想而知,她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跪下说道:“一切只听夫人吩咐!”
路氏就这么带着四个下人去了厨房,厨房灶上还煲着汤,四五个灶上的婆子正在吃饭,大冷天的,还一人倒了一杯小酒,热乎乎的肉汤喝下去,再抿一口酒,解乏也松快,见了他们也只略躬身草草地行个礼仍旧坐下,为首的老妈妈满含歉意的说道:“夫人莫怪!奴婢们得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侍候!您稍等片刻!”说完也坐下埋首吃饭。
路氏并不言语,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就这么看着一众吃饭的仆妇:十个菜有鱼有肉还有三个青菜,知道青菜什么价儿么?一百六十文一斤,还有价无市,便是在京城,她一冬里也吃不着两回青菜。
一个略矮些的粗使丫头杏儿却最机灵不过,见主子但笑不语,自己揣度了意思,径自从厨房里搬出个干净些的凳子来,放在厨房廊下,让路氏坐了,自己从边上的柴房里抽出一根三尺有余的手臂粗细的棍子来,站在路氏身边。
路氏的眼眸一亮,笑道:“好丫头,去吧,干好了,重重有赏!”
那杏儿知道自己猜对了主子的心思,撩起棍子就进了厨房,剩下的三人再迟钝也明白了夫人的意思,也都照着那粗使丫头的样子,从柴房抽了趁手的棍棒跟着进了厨房,四个人朝着箱柜锅灶碗碟就是一通乱砸,大家伙七手八脚地上前拉劝,哪里拦得住,锅灶上汤水随着破碎的罐子肆意横流,精贵的青菜也被踩踏的成了稀泥,碗碟也碎了一地,米粮撒了一地……
厨房的小管事心知事情闹大了,最后还是她的不是,打板子,撵出去,主子们再怎样,她也是逃不过的,是以,也不敢去东跨院告状,只得往路氏脚下跪了一边自己掌嘴一边讨饶认罪。
路氏见砸的差不多了,这才站起来,不在意的说道:“今儿就到这里,先回吧,用过午饭再说!”
那杏儿最机灵不过,见主子发了话,立马就停了手,将手里的棍子一扔,站回了主子身边护卫着,雨蔷抿了嘴,也跟着扔了棍子回去扶着主子,主仆四人施施然回主院去了。
厨房众人知道了厉害,再不敢任意践踏,略略的收拾了厨房,就赶紧拣出未被砸碎的锅碗,一边把芳姨娘要的汤再炖一碗,一边快手快脚地将夫人的例饭做出来,收拾干净了,着妥当之人送去正院。
虽是芳姨娘管家,可夫人毕竟是正房,据说城守府里大老爷还是夫人的嫡亲姨夫,说不得什么时候夫人就得压过芳姨娘去,主子们暗斗,她们做下人的也不得安生,只能两边讨好,若只凭着芳姨娘身边的大丫头影影绰绰的几句话就上杆子去得罪夫人,今儿这就是教训!夫人再不得宠也是夫人,不是她们这些个下人就能折辱践踏的。
路氏一行刚回正房不一会,新的饭菜就送了来,来人腆着脸的给雨蔷解释:“……四五个人要做一大家子的饭食,忙中出错也是有的,偏她瞎了眼,错拿了剩饭给姑娘,误了夫人用饭,她已经知道错了,只不敢来夫人跟前碍眼,姑娘好歹在夫人那里帮咱们描补描补,咱们再不敢了!姑娘只看以后……”说着还拉着雨蔷的手塞了一块半两有余的银子。
雨蔷让小丫头提了食盒,耐着性子听她叨咕,待接了银子,这才恼恨道:“快休要再狡辩,你们什么心思,打量我们夫人不知道呢?不就是见着那位得宠,又兼着夫人要照顾哥儿,让她管了事儿,就跟红顶白也想来踩一脚么?也打量打量你们什么东西,可别打错了主意,踩碎了自己的脑壳!我们夫人往日不计较,那是夫人心慈,怜惜你们,却不想倒怜出些祖宗来,明晃晃的就敢贪墨了夫人的例饭,用些个猫狗吃剩下的烂东西来应付,瞎了你的狗眼!烂肚肠的东西!”
那婆子只是点头哈腰的说些好话,再不敢作声的,雨蔷骂了几句出了气,也就罢了,这些人也不能得罪狠了,主子的一日三餐总还是要靠着她们的,闹一场,让他们知道些厉害也就罢了!
发作了厨房,路氏盘算着再见一见表兄才好,姨夫自来冷清,指靠不上,表兄却是这边城里正三品的武将,官职远远高出李文昊,只要表兄能为她张目,料他李文昊也不敢再慢待于她,到那时再慢慢的收拾了那贱人,来日回了京城才好一步步的收拾那贱种,看着吧,李家的一切总有一日都是她的欢哥的!
五六年的空房守下来,她再不是那个一心盼着良人的路无暇,侥天之幸,仅仅洞房一夜,她有了欢哥,这些年挣扎的活下来,再不为别的,只为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山间野地里活着或者早死了的曾瑶光,她也要活的好好的,当年能抢了她的婚事,她就能活的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
无论到了何时,何种境地,她只要一想起当年,曾瑶光那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样子和带着怜悯,了然的看着她,仿佛任你上蹿下跳用尽一切阴谋诡计故作亲近或疏离或挑拨离间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不在意的看你猴子一样的耍笑的眼神,她就浑身充了斗志,再垮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大家了,2号下午出门购物,出了点小车祸,在医院住了几天,今天刚回,本该礼拜四就替换的内容也推迟了五六天,耽误大家看文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莫洛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闲可以写文,一定好好写,兼顾质量和数量。
再一次为因我个人的原因给大家造成的不便表示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