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邓大夫在郑家歇息了两天,就又活过来了,整日里除了给瑶光探探脉,就是带着小瑞满院子折腾,连带着也折腾小瑞,闹腾的郑家鸡狗都嫌了。
“爹啊,老爷爷什么时候回城啊?”
小儿皱着眉头,愁得不行,扎马步的时候有个人在旁边净讲些笑话逗你,给谁也扎不好啊,上次非要玩凿冰钓鱼,好几次差点把他弄进冰窟窿里,昨天又要拉着他上山打猎,娘说山上有饿狼,他不去,还笑话他胆小……他的日子好难熬啊!
郑钧也头疼的不行,老头子来了半个月了,绝口不提回城的事,多半是要赖在郑家过年了。
瑶光也心疼整天炸毛一般的小儿,绞尽脑汁想出个法子。
跟郑钧商量一番便把大门左侧的东南屋也就是老头子的暂时的卧房隔出大一间来,做了书房,让老头子代替她教村里的孩子认字。
自从瑶光有孕,郑钧怕她劳累,新安村里的孩童便断了上学,郑家教学向来不收束脩,虽说只教小儿们识得几个字,不做那睁眼的瞎子而已,可新安村这种地方,有几家的孩子是奔着求功名去念书的? 别的不说,就说村里那当了负心汉气死发妻的李秀才,生生把李家的家底都折腾空了,要不是遇上瞎了眼的张金鱼他爹,倾了大半个身家接着供他,能考中秀才?那是生生的用银子钱堆出来的,别说新安村了,就是镇上也没几家敢供着孩子去求功名的,就是送去学几个字,也得那富裕人家才送得起。
咱新安村就不一样了,谁家孩子都能去,还不要半文钱,再说这大冬天的,家里粮食又不多,俗话说的好啊,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一点都不假,*岁的小儿在外头疯跑一天,回家吃的比老子都多,饿的也快,大人们恨不得小儿们都一动不动的呆着,喘气都少喘两口好省些粮食,可谁家孩子能管得住?扭身的功夫就没影了,再找就得到吃饭时候了。
此时郑家开学堂,真是合村称赞啊,要不是没钱,真能凑钱送块‘及时雨’的匾额过去。
张大年把消息一说,村里的小儿们哗啦啦的全被大人送到了郑家大门口。
数一数七十多个,最大的十七最小的五岁,原先是瑶光教授,便只收十岁以下的孩童,如今换成了邓大夫,年龄便不是问题了,大概是村里能来的都来了,正当年的时候,谁不想乘着空闲认两个字呀,学成了就是给人写个字儿稍个信儿也不用求人了不是。
郑钧把前来认字的小儿们分成两拨,每一拨都是隔一日学一日,没办法,屋子就那么大,坐不下七十多个人,就这样还是都挤着坐呢。
邓大夫学医之前就有功名,教些个蒙童还不在话下,在后院弄了跟光滑的小棍子,夹在腋下,拿了瑶光备的书本一脸奸笑的走马上任了,郑家小儿虽好玩,可就这么一个,未免单调了些,如今他家阿瑶给他弄了这么多小儿跟他玩儿,真是孝顺啊!
因着前些年修整后院的时候为了安全,郑家大门外又用石头砌墙圈出个大院儿来,做书房的东南屋也在外墙上开了门儿,方便孩童们进出,也不打扰郑家的日常生活起居。
是以,老头子整日里忙得连院子都顾不上进,连午饭都得六婶送过去:
“也不知道乐个啥?背不上来救打手棍,打人那么可乐么?还真是个老小孩儿。”
郑家三口终于松了口气,家里有个比小儿还闹腾的老人真是愁煞个人了。
邓大夫安生,瑶光又不消停了。
来念书的孩童们,每日念书辰时来酉时走,午间一个时辰回家吃饭,可现如今还有几家能吃得起午饭的?便是晚饭也多是清可照影的稀粥而已。
瑶光见念书的孩童们每每来厨房要冷水喝,便留了心,几次下来才知那是饿得发慌用冷水充肚皮呢。
看看手边的小瑞,轻抚腹中娇儿,再看看饿着肚子念书的孩童们,郑家阿瑶把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贯彻执行了一下:郑家的学堂未末时分免费提供半碗稀饭,学童们请自带碗筷。
六婶熬的不太浓稠的粥,粥里有剁碎的熏肉,还有些干菜沫子,鸡蛋丝儿用咸盐调了味道,一人大半碗,管不了大用,却能让这些孩童们不用一趟趟的跑厨房喝冷水了。
新安村小儿们上学的热情空前的高涨!
念书虽然受拘束些,先生的小棍子也打得勤些,可学堂里暖和呀,热乎乎的,就是穿的最少的刘三儿都说不冷,最重要的是中午还给大半碗的稠粥,粥里鸡蛋菜肉一样不少,香的能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大半的孩童几乎都不吃家里的东西了,就靠着学堂里的稠粥就行,家里的粮食省下来,爹娘爷奶小妹也能多吃一口,还有好些孩童就是这样的粥都舍不得吃,仔细的放在桌上,等着放学回家,带回去,倒进锅里,添几碗水大火一熬,够一家人一人喝上半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