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源府一年到头四季如春,没有夏日的炎热,也没有寒冬的冷冽,这让陆崇明刚来那会儿疑惑了好长一段的时间,不知道其中的原理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时间久了,他也就不去想了,修道成仙这样的事情都能真正实现了,又何况其他。
沧海铭源,与世隔绝,也是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之后,他才知道府中除了玄清之外是没有其他人的,壮观而空荡的殿宇,冷漠孤寂的人,反倒因为他们的到来,才增添了一点生机。
每次看到那双淡色的眸子,陆崇明都有些无法想象,对方到底是怎么能够忍受一个人守着这座寂寞的宫宇而没有发疯的?换成是他的话,绝对是受不了的,他虽然喜欢安静,却无法忍受与世隔绝。
也难怪阿楠总是喜欢往外跑了,他那样爱闹腾的性子是绝对受不了一年又一年的呆在这里,等待着时光慢慢流逝的。
而每次当他离开的时候,府中就更加的安静了,静的只能听到琴声悠悠飘荡的声音......
一开始陆崇明是非常不适应的,这和他以前那种金戈铁马,勾心斗角的生活截然不同,太悠闲也太安静了,整个人生步调突然变得无比缓慢,发呆的时间多了,睡觉的时间多了,生活一下子变得空白起来。
见他如此,某日玄清忽然扔给他一本书册,就是他现在修炼的《斩元诀》。
《斩元诀》一斩敌、二斩妖、三斩魔、四斩天地,极为霸道,也比较符合他的心性,有了它打发时间,陆崇明这才没有闲得发慌。
风吹云动,藏青色的衣摆猎猎飞舞。
雪亮的剑刃雷光隐隐,夹裹着雷霆之力直冲天际,逼人的剑气将空中飘荡的柳絮搅成灰烬。
这一剑无声无息,就像一出气势滔天却又静默无声的哑剧,末了,剑气消散,持剑的人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目,沉默片刻后才微微拧起了眉心,显示着对这一剑的不满。
果然还是不行。
陆崇明静静注视着手中长剑,手腕一抖,那柄刚刚还完好无缺的剑已经碎成一块块的,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
甩了甩衣袖,他面无表情的丢开手中的剑柄,走到一旁的青色巨石上盘膝坐下,开始练剑后的吸气吐气。
飘飘荡荡的柳絮再次落下,衣襟,发间,无一幸免......
要说整个铭源府,绝对是柳树最多,他曾听阿楠说过,很久以前第三任府主爱柳成痴,在铭源府上下到处都种满了柳树,又因为此处气候四季如春,绵软的柳絮就再未停止过,飘飘荡荡的落了百年。
说是铭源府,其实直接叫做柳府也不是不可以的。
琴声响起的那刻,陆崇明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一摆衣袖,飘然落下青石,团团柳絮悠悠荡荡的飘散开来......
足尖轻点,优雅自若的略过湖面,他拂开绿柳,穿过回廊,绕开锦绣花团,下一刻就看到了那个白衣弹奏的人。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十几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身材消瘦的孩童长成如今这般出众的样子。
见到他的到来,太子长琴微微一笑,手中动作却是不停。
铮铮琴音,优雅动人,如月夜下的一弯清潭,沁人心脾,陆崇明放任着体内灵气顺着音律慢慢游走,直到一曲终了,琴音才停了下来。
“父亲。”太子长琴眉眼含笑,轻轻喊了一声。
他视线在他腰间扫过,接着道:“又断了?!”
陆崇明挑了挑眉,没有回答,已经明摆着的事实,又何须他再去说一遍。
太子长琴摇头叹道:“父亲所修功法太过霸道,也难怪连稍有灵气的剑都承受不住。”
陆崇明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淡淡道:“名剑难求,就算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也无关紧要。倒是你,修炼的如何?”
太子长琴微微一顿,目光复杂难言,“一如往常,毫无进展。”
“嗯。”听他如此说,陆崇明脸上也没有浮现出什么失望的情绪,而是转身就要离开,“修炼之事不可懈怠,我去找玄清府主。”
太子长琴没有阻拦,他知道对方去找玄清是为了什么,而他明知道结果,知道无论换几种修仙功法对他而言都是无用的,可他却无法开口告诉他。
身为一个被贬的仙人,他注定是无法再次修道成仙的,这是对他的惩罚,所以当初玄清所说的修行左以丹药的治疗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他的身体无法聚集灵气之事在次年就已经被发现。
就算如此,陆崇明却不想放弃,十几年时间从未放弃过治愈他的希望,一种功法不行,就换一种修行的功法,而玄清那个孤冷的青年,竟也默默帮他。
他的执着太子长琴看在眼中,他忧心忡忡,曾有好几次想要脱口而出,告诉他自己不会死的,虽然无法治愈这具身体,但他却可以选择渡魂活下去。
可每每话到嘴边,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终究是怕的,怕他会视他为妖物,怕这么多年的情谊会骤然破裂,当年的事情被他敷衍了过去,他不想将那样丑陋的真想赤、、裸裸的袒露在他面前,他害怕那人厌憎恶心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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