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犹豫了一下才说:“咳,娘在给你找那个——”见刘彻莫名其妙,她着了急,“虎符呀!太皇太后这一去,也没把这件事情交代清楚,你手中没有虎符,怎么节制jūn_duì?要不然娘为什么赶着搬进长乐宫!”
“原来您是为了这个?”刘彻心头一暖,“这也没什么,找太皇太后的身边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我是怕……”王太后压低了声音,“彻儿,你要当心,刘陵她打探出来,宫里宫外还有个秘密组织在运营,听说他们专司打探消息、暗杀要人,简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呢。”
“朕正在着韩嫣探查此事。”刘彻说,“刘陵是怎么知道的?”
“她总有她的法子。”王太后叹了口气,“你派韩嫣能查出什么名堂?这宫里,谁不知道皇后和韩嫣关系最好!他到底是忠于你还是忠于阿娇,谁又说得准呢?”
刘彻一下子听懂了王太后的意思:那个神龙见不见尾的特务组织,背后的主人显然正是皇后陈娇。
甚至她的势力早已渗透到了他身边,因此韩嫣才会久查无果。
“来人!”刘彻扬声叫,“把太皇太后身边的亲信宫女内监统统叫来!”
询问过一轮之后,有宫女怯生生地回答:“太皇太后枕头边的那个金匣子,奴婢看到太皇太后把它赐给了皇后娘娘。”
屏退外人,王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这老太太也偏心太过了,一个是亲孙子、一个是外孙女,她怎么就只信外孙女呢?”
“母亲。”刘彻闷着脸说,“虎符不过是一个形式,之前朕没有虎符,不也动兵了吗?jūn_duì在朕手中!”
“你说的对。”王娡转换了语气,“不用担心,不管怎么说,娘和王家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刘彻点了点头。
“要说丞相,这天下还有谁比你舅舅更合适?”王太后微微一笑,“若他都做不了丞相,那王家人也不会甘心啊,彻儿,母后就给你荐他了。”
“……原来母后是想说这个。”刘彻的声音低了一些,他看向王太后的眼睛也更冰冷清醒了,“既然这样,朕……再考虑考虑。”
椒房殿内。
太皇太后生前最亲信的侍女德容走进,低声禀报完,最后补充一句:“他们就说了这些,然后两人一出长乐宫,田蚡大人就向陛下叩拜,王太后说,‘陛下已应允了你丞相之位啦’,赶着把这事儿敲定了。”
“真是赶鸭子上架。”阿娇微笑,“王太后一直说我和我母亲飞扬跋扈,她自己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德容,你做得很好。”
旁边坐着的霍去病忽而展颜微笑,自竹简中抬起头来,仿佛完全听懂了宫廷中这一场复杂密谋。
德容静静说:“他们在长乐宫中谈话,是想借着陛下对太皇太后的惦念之情——却忘了,长乐宫是太皇太后的,也是娘娘的。”
是,阿娇这二十多年,在那里消磨了将近一半的时光。
“很快就不是我的了。”阿娇客观地说,“太后搬进去,长乐宫就要改姓王了,好在后宫还没有变天。德容,太皇太后葬礼过后,你便来椒房殿服侍我吧。”
“谢娘娘恩典。”德容叩,脸上却不见欢容,“娘娘,太后娘娘身边有人找奴婢谈话,说是……想把奴婢嫁给一位贵人。”
“什么贵人?”阿娇皱眉,忽而醒悟,“朝上正在议论匈奴的和亲书……她难道想把你封作公主,嫁往匈奴和亲?”
德容一听,登时脸色惨白。往日她是太皇太后身边最得宠信的宫女,就是太后、皇后、王爷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谁能想到一朝窦太后故去,她竟被人如此欺凌!
说什么荣华富贵,还不是虚空一场。道什么权势滔天,你见谁风光过百年?
就连窦太后一去,也立刻有人来占她的屋子、打杀她的亲朋属下!
不不,这并不表示她的敌人特别可恨,这不过是人情冷暖,世事无常,而这一点在宫廷和官场里又最是显著。
阿娇若有感慨,开口轻轻吟道:“迁延蹉跎,来日无多。二十丽姝,请来吻我。衰草枯杨,青春易过。”
霍去病走过来,乖巧地拉一拉她的衣袖。阿娇柔声对他说:“记着时光宝贵,快乐无价。”是,就算有无穷无尽的轮回生命,时光还是宝贵;就算手里有万千珍宝,快乐依然买不到。
因为珍贵的东西,它一定是看不到的。
德容只听见上座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仿佛有人在走动,她低垂目,听见阿娇的声音:“你不要慌张,只管来我这里,王太后的手还伸不到椒房殿。”
“我必护住你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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