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姑娘大概是听得入了神,竟不知不觉漏出一句话问道:“可咱俩家向来没什么交往啊?”
话刚出口,她便有些后悔,飞快地看了众人一眼。
七姑娘到底比十一姑娘活泼,抿着嘴儿看着她挑眉一笑,道:“现在是没有,可不代表将来也没有啊。”
她一边笑一边拿眼怪模怪样地瞅着十一娘。顿时,心思玲珑的十一娘就想到了什么,那小脸儿不自觉间竟红了。
如今住在西园里的三个姑娘中,七姑娘十六,最近正在议亲,对方是次辅家的一个孙子,据说才学不错(以后世的话说,就是个潜力股),虽说两家还尚未下定,可这事儿已经十成八-九。
而在她之下,便是十一姑娘了。
十一姑娘今年十五,袁长卿今年十六,倒正是年纪相当。
珊娘默默想着,不禁微微有些走神。
之后,十四娘倒有心想要挑着人出头,说一说珊娘即将会被放逐出西园的事儿,偏那两位姑娘早成了人精,不算计她就算她运气好了,哪还能被她算计到。而且西园有训:便是结仇下绊子,也要做得优雅从容,叫谁都看不出手脚。这会儿当面想要做手脚,偏还落了痕迹的十四娘,对上被老太太精心培育着的西园姑娘们,自然只能处处落个下乘。好在她还算乖觉,眼看着势头不对,只微微试探了一下也就消停了。
于是,这一次三位姑娘的到访,倒显得格外地亲密平和。
只是,等送走三位姑娘后,那两位举止优雅、风度从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失礼的话的西园姑娘,仍是达到了她们此次来访的目的。
姑娘们走后,便是心里仍记挂着各自前程的双元四喜她们,在听到袁家人即将来访的消息后,都忍不住聚在一处悄悄议论了几句,又何况其他人。
而后世有一句话,叫作“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许该叫“群众的脑洞是无穷的”),这般三三两两的悄声议论中,那被老太太半遮半掩起来的、袁家人此次来访的真正目的,竟就这么渐渐被众人勾勒了出来。
到了晚间,珊娘洗漱上了床,连奶娘都忍不住和她嘀咕起这件事来。
“其实要说起来,这也能算是一门好亲事。”——可不,比起给人做填房的六姑娘,这桩亲事可真算得上是上乘的。
如果事实真如大家所猜测的那样的话。
珊娘一阵冷笑,“什么好亲事!奶娘都不知道那袁家的内-幕,竟还说这是什么好亲事。”
“你又知道了。”奶娘笑道。
“我还真就知道!”珊娘翻身坐起,奶娘赶紧拿过衣裳给她披上,她这才又道,“那个孟氏,其实是老令公的续弦。老令公之前有个妻子,留下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和老令公都死在漠洛河了。不过好歹长子还留下一点血脉,但次子却绝了嗣。照理说,老令公的爵位应该传给长子长孙的,可后来竟传给了老令公的第四子,就是孟氏的那个亲生儿子……”
“咦?怎么会这样?!”奶娘一阵惊奇。
珊娘一撇嘴,“奶娘忘了?宫里可还有位风华绝代的孟娘娘呢!一点点耳边风,再加上那孟氏也是死了个儿子的,这事也就没什么难度了。何况当年那位长子长孙还不到一岁的年纪,便是传了他,以后能不能顺利长大成人怕都能成个问题。总之,如今看来,这爵位是再不会传回长房了。而这袁家,有一点跟咱家很像……”
许是心里到底对袁长卿的冷漠存了恨意,珊娘的声音里带着几份她都没有意识到的刻薄。
“……要说咱侯家,穷的就只剩下了钱;那袁家呢,富贵得就只剩下了那点爵位。这一个想要钱,一个要地位,两边老太太一合计,哪有不一拍即合的。只是,咱家老太太想要借袁家的高枝,可人家袁家也不傻,人家还想要借个更高的高枝呢,偏咱家除了钱就没别的能让人看上的。奶娘您想,这种情况下,袁家哪会拿个正经能袭爵的公子来结亲?我看啊,也就那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袁家长孙,袁大公子拿来凑合凑合的事。”
“这样啊……”
不管奶娘当初动了什么心思,听着姑娘这么一说,便什么心思都没了。所以奶娘的思绪只在袁家和春赏宴那里打了一会儿转,便又转回她家姑娘有可能会被赶出西园的事情上来了。
这么想着,奶娘忍不住就是一阵发愁,拿手捅着已经有些迷糊的珊娘道:“要不,明儿姑娘还是去向老太太低个头吧?万一真被送回去可怎么办?姑娘怕是要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为什么抬不起头?”珊娘带着几分迷糊道,“又不是被赶出去的,我可是自己不想留在西园的……”
奶娘一呆,这才明白,原来她家姑娘是存心的!
“哎呦!”奶娘忍不住就是一声轻呼。
已经半迷糊的珊娘嫌她吵,推着她道:“奶娘去睡吧。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有您一口,您怕什么。”
“这倒是。”小姐控奶娘立马变得眉开眼笑。在她眼里,她家姑娘简直是无所不能,只要是她家姑娘想做的事,她便会无条件支持。
不就是离开西园住回家去嘛,多大的事!
“这不就得了,”珊娘翻了个身,口齿不清道,“奶娘放心,没了他袁长卿,我们只会越过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