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刘玉冉愣住。
他见她难得一副迷茫的表情,心中一动,垂眸道,“最近不太平,沈兄如此安排自是为了你妹妹好,你去见她,她自会说给你听,其余的你便不要过问,也无须担忧。”
刘玉冉没想到方晓恒还会告诉自己关于朝中的事,她是个本分的女子,只要不涉及家人是万不敢多听这方面一句的。
方晓恒告诫她不得回娘家乱说。
刘玉冉连忙点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还是分得清。此事她会私下问洁娘,只图一个心安。她顿了顿,咬唇道,“我妹妹家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方晓恒道,“这个你去问你妹妹吧。”
她点了点头,又对他行了一礼告辞。
方晓恒盯着她的背影出神。
刘玉冉刚走至园中,就遇上了“刑满释放”的丹姨娘,前些日子不知怎地,这个女人惹恼了方晓恒,被罚关禁闭,如今放出来了,变得老实许多,等闲不敢在她面前晃,此时遇上她更是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楚楚可怜的往后缩,唯恐挡了她的路,仿佛她能吃了她一般。
刘玉冉蹙眉,“你若是个不能好好见人说话的就不要到处乱走,做这副样子给谁看,是要夫人见了说我欺负你吗?”
丹姨娘大惊,慌忙跪地道,“奴家不敢,奶奶息怒啊!”
梅妆喝道,“你给我起来,谁怎么着你啦动不动就跪!”
丹姨娘这才战战兢兢起身,大约是太紧张了,起身时脚崴了一下,摔了那红漆描金的食盒,一盅精心熬制的火腿老鸭汤洒的满地都是。丹姨娘掩面大哭,“奴家有罪,这是二爷点名要喝的,竟被奴家给弄砸了,奶奶您罚我吧!”
这关我屁事。刘玉冉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别说是二爷,就算是玉皇大帝要喝又与我何干?我还是那句话,你什么时候练好了走路说话再出来吧,没得见个人就要跪,好似全天下都要吃了你,我可受不得你楚楚可怜这一套。”她冷笑一声,继续道,“既然妹妹你这般弱不禁风就不必去二爷跟前伺候了,免得积劳成疾,我看你身边的芙蓉是个可心人儿,芙蓉,今天你就替你主子去伺候二爷吧。”
芙蓉是丹姨娘的贴身婢女,听了这话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扑通跪地又是求饶又是磕头。
丹姨娘气的死死抠住指甲,让她的心腹来争宠,好一个歹毒的女人!顿时也不敢再做出要晕倒的模样,急忙站直了身子,吐字清晰道,“这也不必了,奴家休息了三个月,身体早已养好,之前是乍一见到奶奶,被奶奶的威仪所摄才乱了阵脚,还请奶奶恕罪!”
瞧这漂亮话说的,看来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刘玉冉嗤笑一声,目光从芙蓉身上又转到丹姨娘脸上,“既然妹妹没病我便放心了,还望妹妹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再让我与二爷操心的话……那我只好再找个身强力壮的代替妹妹了。”
丹姨娘若是个聪明的就应该明白这个家谁才是做主的那一个,稍有不慎,自然有大批的美人进来顶替她。
丹姨娘冷汗涔涔,琢磨出刘玉冉的意思,自不敢再拿腔作势,只呐呐的后退一步,低着头不敢说话。
方晓恒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淡淡道,“奶奶的教训你听进去了没?”
刘玉冉与丹姨娘一惊,诧异的循声望过来。
丹姨娘眼眶顿时红了,娇滴滴的身子都开始左右摇摆,楚楚动人,“二爷,奴家记得了。”
刘玉冉起了一身毛栗子,尴尬的清了清嗓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此事我便也不计较了。”
说完对方晓恒行了一礼便要告退。
方晓恒越过丹姨娘,快走几步追上她,与她并肩而行,“正好我也累了,一起回去吧。”
也就是要去她院子里。刘玉冉唇畔弯起一抹极浅的笑,应声道,“是。”
“你这法子好,哪个姨娘不听话便送个更年轻漂亮的给我,此后她们都会乖乖听你的话,是岳母教你的吗?”如果忽略这话的内容,方晓恒的态度与闲话家常并无分别。
刘玉冉道,“我妹妹教我的。”阿娘才没这般聪明,只会跟一群女人吃醋,混进去争夺阿爹的喜爱或者趁阿爹不在给人家立规矩,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看不出你妹妹还懂得这些弯弯绕绕。”方晓恒这么惊讶也是人之常情,在世人眼中刘玉洁是丧妇之女,极有可能被继母带歪,没歪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又哪里有机会学习内宅手段?
刘玉冉似乎很讨厌妹妹被人看轻,眉尖几不可查的皱了皱,“她比我聪明,我阿娘都看不明白的事她都能看懂。”
“你阿娘看不懂什么?”
刘玉冉佯作没听清,转了话题问他,“今晚您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提前准备。”
方晓恒淡淡道,“你很羡慕你的妹妹?”
刘玉冉愣了下,微微紧张,不知他是如何看穿自己还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漏了陷?她尽量镇定道,“她很好,我也挺好的。”
“不,你没她好。因为你阿爹总是忽略你,所有好东西都紧着你妹妹,你所拥有的都是次要的,包括丈夫;你阿娘又总是急功急利,所以你才被强行嫁给我,按道理而言,沈肃应该娶你不是吗?况且沈夫人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甚为满意,最后却被你的父亲生生掰给了妹妹。你敢说你从未怨恨过自己的父亲?可是你的妹妹除了没有母亲,却拥有世上最好的父亲,最好的丈夫。你与她姐妹情深,自是从不肯怨恨她一分一毫;你也不敢怨恨父亲,那是你此生唯一的依仗;所以……你恨你自己,并且深深的厌恶我。我声名狼藉,狰狞恐怖,求欢不成便强*了你,像我这样卑劣的丈夫,跟我在一起,真是你此生最大的不幸!”
刘玉冉惊恐的瞪着他,神情在他深色的瞳仁里一点一点龟裂。
她的胸口已然开始剧烈的起伏,眼泪却比逃跑的步伐更早滚落,大颗大颗的砸在衣襟,方晓恒再次追上她,将她按在假山边沿。
他也喘着气,却在笑,“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正因为如此,我才讨厌你回娘家,讨厌你见刘玉洁,现在连我都嫉妒她了,她怎么可以那么幸福,将你衬托的这般不幸;她的男人怎么可以对他那么好,而我只会伤害你?”
他伤害她。
在那之前他并不知女人是这样的脆弱,也不明白丈夫要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不对?更何况他还想不通她为何一点也不喜欢他,这一点令方晓恒尤为不忿。
一个愤怒的男人,面对一个势单力薄的柔弱女人,在一个深夜,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他从她不断收缩的瞳仁里看见了痛苦和惶恐。
原来她一直都记得,不曾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