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不能再忍了!
我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将穿着高跟鞋的脚踏在积雪上。我看看瓦西里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于是轻掩上车门,朝雪人走去。
来到雪人跟前,我将掉在地上的胡萝卜拣起来,用手拍掉上面的浮雪,然后在雪人的脑袋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将胡萝卜塞了进去。我心满意足地看着此时完美的雪人,拍拍它的大脑袋,“这样才完美么。”我说:“你好,我叫秦晴,从中国来的,你叫什么?”我对雪人做着自我介绍。
“嘿!”身后传来一声粗重的喊声,我回过头,不是瓦西里,而是三个不认识的俄罗斯年轻人。看年纪他们应该都不到二十岁,却不约而同穿着漆黑的皮衣皮裤和皮大衣。大冷的天,他们竟然清一色的留着光头,在路灯的照射下,他们的头顶像灯泡一样发着亮。
为首的一个高个光头对我说了一句俄语,我摇摇头,说:“你会说英语么?”
高个光头走近我,他的眼神里有一种让我琢磨不透的神色,事后回想,那应该是一种自我憎恶但更憎恶社会的神色。
他盯着我的头发和眼睛看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英语:“中国人?”
我点点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瓦西里的声音:“晴!”
我转头一看,只见瓦西里正捧着一束红玫瑰朝我飞奔过来,他很快冲到我面前,将我挡在身后,对我说:“快回车里去!”
我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心里判断了一下觉得应该听他的话,我慢慢从他身后转个身,朝他的汽车走去。离我最近的光头犹豫了一下,身体朝我的方向动了动,见状我突然下意识地甩开两条短腿飞跑了起来,一溜烟钻回到瓦西里的车里。
我关上车门,捂着砰砰乱跳的心,看着瓦西里在跟他们说着什么,从他们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来看,似乎并不友好。他们聊了一会儿,瓦西里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递给为首的光头,气氛似乎才有了缓和。然后又过了一会儿,我看到瓦西里转身往车的方向走来,便赶紧系好安全带。他上了车,将手上的一捧玫瑰塞到我怀里,发动车子,眼神却始终警惕地瞄着那三个人。
车子快速地启动,加速,很快就呼啸着远离了他们。瓦西里的表情松弛下来,对我说道:“你不应该下车的。”
“他们是什么人?”
“是光头党。”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瓦西里看了我一眼,说:“我告诉他们我有枪,而你是我的妞儿,让他们离你远点儿。”
“嘿,我可不是你的妞儿……等等,你说你有枪?”
瓦西里瞟我一眼,然后一边开车一边打开储物箱,里面一把漆黑的□□露了出来,我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瓦西里见状笑笑说:“别担心,晴,我不会开枪的,带着这个只是为了彰显时髦而已。”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说:“你那样跟陌生人说话是不是不太礼貌啊,他们或许并没有恶意。”
谁知瓦西里听了我的话,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然后一个急刹将车停在路边。他转过身子面对我,表情极其严肃地说:“你知道如果刚才我不在,会发生什么吗?”
我揉着因为刚才急刹车而让我撞在头枕上的后脑勺,不快地说:“会发生什么?恐怕不会比现在更糟吧。”
“他们会把你拖进偏僻的角落,然后一个一个……伤害你!”瓦西里一字一顿地说。
我吃惊地愣住了,但随即扑哧一笑,说道:“你是在开玩笑么?”
“跟你安危有关的事我绝对不会开玩笑!!!”
我看着瓦西里认真的表情,意识到他说的可能确实是实话,于是问道:“他们......为什么要那样?”
“光头党都是极端的民族主义者,他们痛恨一切非俄罗斯族人,尤其是黑头发黑眼睛的人,而中国人在俄罗斯的口碑一向不太好......”瓦西里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眼神也躲闪着我。
我将他的头扳回正对我的方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那么你呢?你也歧视中国人么?”
“我......”瓦西里看着我的双眼,眼神开始变得直勾勾滴,“我从前一直觉得中国人贫穷落后、自私贪婪、唯利是图,我曾经也……歧视中国人。”
“你......你竟敢这么说!”我气愤地朝他吼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看着你的眼睛,脑子就不转了,一句假话也说不出来。”
我气得把玫瑰花朝后座一丢,然后转过身子,重重地坐在座位里。
瓦西里伸出手拉拉我,被我用力地甩掉,他语气柔和地说:“晴,我刚才说的话都用了过去时态,我没有用错吧。我承认,我过去确实对中国人有不好的偏见,但一切都在我认识你以后改变了。”
我转过身体再次面对着他:“你敢说你现在对华人一点种族歧视都没有了么,你的内心深处,还是依然觉得你们俄罗斯人要比我们中国人高贵,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否认么?”
“我......但是,我对你,绝对没有半点歧视的念头。”
“当然了,因为你在追求我,不是么?所以你才这样说来讨好我,我要是被你追到手了,你的种族优越感一定又会在心里拔地而起。”
瓦西里抓住我的手,说:“晴,你不要想那些了,我......我承认我在追求你,我们今晚的约会不是很愉快么?”
我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说:“算了,别说了,请开车送我回酒店吧!”说完,我将头朝向车窗外,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
我听见背后的瓦西里无奈的叹气声,他发动车子,无声地驾驶着。
车子很快回到了酒店门口,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准备为我开车门,我却不想领情,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我紧了紧脖领,礼貌地对立在我面前的他说:“谢谢你的款待,晚安。”说完,我从他面前经过走向酒店大门。
瓦西里从后面拉住我的手臂,我不悦地回头看着他。
“晴,我想吻你。”瓦西里瞪圆了一双褐色大眼,面带忐忑地说。
“那你就想吧!”我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酒店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