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不是谁都值得你以礼相待,更不是每个人都会以礼还礼,”叶清溪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叶清棠,神色也十分严肃,“以德报怨,固然彰显其气度非凡,可既然有‘怨’,便不可能人人称‘德’。况且,若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
闻言,叶清棠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像是陷入了沉思。
叶清溪也不着急,只端起茶杯慢慢喝茶,慢慢等待。
要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实在太难,叶清溪只能一步一步来。且将想法化为现实,还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你要有实现她的资本。
想要对抗侯氏,就必须有对抗侯氏的能力,不然就是自寻死路。
叶清棠虽然知识渊博,性情温婉大方,但这些都不是能直接对抗侯氏的武器,所以很多事都需从长计议。
而此刻,叶清棠的心中确实十分矛盾,她七岁前都是养在姨娘身边的,只是七岁时大病了一场,侯氏怪罪母亲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便将自己接了出来,安排同五妹妹住在一起,自那之后,叶清棠才真的感受到这府里的冷暖。
侯氏表面上仁慈,对自己却诸多苛刻;四妹妹性子凉薄,发生什么事都是一个样子;五妹妹开始时还会笑语相待,可没过多久便露出贪婪、霸道的本性;六妹妹性子一向跋扈,遇事不顺便会乱发脾气;七妹妹和八妹妹虽然对谁都是笑着的,可叶清棠却看出她们对待旁人的那份发自内心的疏远。
这些,都是叶清棠亲身体会过的,但她却从未想过要忤逆侯氏,要冷待姐妹,因为姨娘曾教过她,遇事大度,方能得自在。
叶清棠不知自己有没有得到过这份自在,但是在听了叶清溪说的这番话后,她有些动容了,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做错了?难道连姨娘所说,也并非都是对的?
“人与人相处,本就不能一概而论。若人愿敬我一尺,我必还他一丈;可若他眼中只有自己,并无旁人,那你无论对他多好,在他看来也都成了坏,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待他好。”叶清溪见叶清棠面上流露出怀疑和矛盾,忙适时地开了口。
叶清棠抬起头来,直视着叶清溪:“可长辈毕竟是长辈,若是忤逆长辈,岂非大错?”
叶清溪叹息,这人果然被教导得太“好”了些吧?
“你只知自己该尊敬长辈,却难道忘了长辈也理应关爱晚辈?你仔细想想,她这些年来,真的有用心照顾你、爱护你吗?”两个人相处本身就是相互间的作用,如果只有一方任劳任怨,那么这份关系只会渐渐被消耗殆尽,“况且所谓孝道,可并非是愚孝,若是长辈做得不对,你非但不指出来,反倒附和,那才是真的不孝。”
叶清棠仔细地品味这些话,面上逐渐露出震惊之色,这些道理是她从未听人说起过的,但细细想来,却竟然显得十分有理。
“清溪,你怎么……”叶清棠不禁审视起这位才进府没几天的九妹妹。
叶清溪一脸坦然地任由对方打量:“我说的这些话,更多的是希望你不会再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优点,但也会存在自卑之处,单看你是如何看待的了。当然,若是你真的愿意改变改变现状,那自然也是极好的。”
“九妹妹为何要和我说这些?”叶清棠并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能让叶清溪对自己说出这些话的事。
叶清溪微微一笑:“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三姐姐送过我好几件衣裳,后来又愿意和我共乘一架马车,还给我做向导,这些难道就不是恩情?”
“不过是些小事而已,你竟都记得。”叶清棠有些脸红。
话说到这里,已见成效,叶清溪也不再板着脸,而是嘻嘻笑起来:“三姐姐脸红了,是不是因为先前下棋输给我,所以不好意思了?”
“你倒是骄傲起来了。”叶清棠脸上更红,神色却愈发自然起来。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叶清棠便起身告辞,送走了叶清棠,叶清溪却反倒有些不确定起来。自己和叶清棠说这的这些,其实都是根据自己的意愿来的,与其说叶清溪是在帮叶清棠,倒不如说她是在帮自己。
在叶家,叶清溪还需要一个身份相当的帮手,可以和自己想法一致,互相帮扶。无论叶清溪如何自信,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万无一失。这里是叶家,不是钰清庵,也不是清风苑,这里的人和事都是叶清溪所不熟悉的,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些事确实是防不胜防的。
“姑娘,侯家大少爷来了,就在屋外。”绣梅一脸为难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