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要查一件事,自然不会如内宅妇人那样束手束脚。自听到王熙凤出事起,他心里就隐隐有些猜测,随即让心腹小厮去通知府里供奉的护卫,去彻查这次惊马的“意外”。
枕头风吹多了,总是有效果的。哪怕王子腾还是很心疼王氏这个妹妹的,但被王子腾夫人旁敲侧击上了不知多少眼药,这会儿赶上王熙凤居然真的出事了,哪怕王子腾自己并不想,可乍闻消息,他脑海里第一个浮现起来的怀疑对象,就是王氏!
王子腾想想都觉得有些对不住妹妹,都是自家人,自己却把她当成了嫌疑人。只是心里实在过不去这个坎儿,只能叫下人仔细再仔细,不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如果查出真是王氏做的……
王子腾在心底默默祈求,只希望,这一切,都与王氏无关才好。
回家路上听说王氏受惊难产,王子腾不置可否,等到了家,径直去了书房。去调查的护卫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王家供奉的这些护卫与一般人家请的不一样,乃是王子腾当年在军中时的下属,都是上过战场后来退下来的,手脚功夫不说,手上都是真真实实见过血的,能力也有,最难得还对王子腾忠心耿耿,他们眼里,只有王子腾,只听从他的命令。其他不论是谁,都不给面子,更不要说收买他们。
让他们去调查,王子腾绝对相信,他们查出来的,一定是真相!
王子腾不及落座,便冷声让人汇报追查的结果:“你们查过了没有?这次惊马,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在?”
王庆因和王子腾同姓,做事也干练,在王子腾跟前很有些体面,这次便代为开口,说道:“大人,我们几个小的在外头查了好半天,姑娘发生意外的地方,虽说是官宦聚集之地,却是在坊门口连着街道那块儿,人流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我们查过,今儿好些人都亲眼看见的,一条家养的黑狗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冲出街道,马儿登时就受了惊往前飞奔……街上好些人都在庆幸呢,亏得马车是往街道深处跑,人少,车夫又极力控制了车厢,否则要在坊门口闹起来,事情就大了。”
王子腾是官场上的老人,勾心斗角习惯了,听到什么首先就往最坏处想,问道:“那黑狗,好好的怎么会在街上,还冲出街道?谁家的马不是训练好了的温驯马匹,怎么那么容易就受惊了?”
王庆回答道:“我们也查过这些。那黑狗是离事发地不远处民宅家养的一条狗,因为长得雄武,看家护院极能干,所以主人对它也好,平日并不很拘束它。左右邻居都说,这黑狗虽说凶恶,但被主人家j□j的极好,从不随便咬人,附近的人都熟的,平日窜到隔壁邻居家,谁都不计较。因为前面不远就是街道,黑狗也会跑到街上去,并不奇怪。”至于说狗为什么突然冲出街道,这可能是有人驱赶,但也不排除是狗自己突然就想跑了是不是?王庆都不好说的。实在是没在黑狗身上找到半点疑点,“我们去的时候,那家人吓得浑身发抖,直说要打杀了那黑狗,跪着求大人赎罪呢。”
家里养的狗闹出了这么一场大祸,那户民家只觉天都要塌了,跪着都要抱住王庆的大腿求饶了,一家子人,老老小小,抱头痛哭,王庆想到那个场面,暗自也是叹息。什么叫天降横祸,这便是了。
王子腾冷哼一声,虽说也知道自己是迁怒,可想到侄女儿现在还躺在床上,不定日后怎么样,就对这家人怜悯不起来。自家养的阿猫阿狗,就该看牢了,出来祸害人算怎么回事?
又问那马:“可查过了那马了?有什么问题没有?”
王庆便为难的皱起了眉头:“我们去的时候晚了一步,王家人已经把马拉回了马厩,虽说王家下人都说自打拉回来后就没人碰过,只叫了兽医过来看过……小的们上下检查了一遍,无甚问题。”
军中马匹向来是重中之重,在军营里过过几年的人,不说一手好马术,最简单检查马匹是否康健有无问题的手法,却是极佳。如今王庆说马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
只是前面还要加那么几句……
王子腾便喝他道:“你跟我身边多少年了,这时候还跟我弄鬼?快说,你是不是怀疑王家人偷偷换了匹马?或是早就清理干净了首尾?”
王庆摇着头:“倒不是说怀疑……”只是心里总觉得自己好像疏漏了什么地方。可没有证据,又哪里好乱说,王庆便委婉给王子腾道,“我们去时,马身上马鞍笼头都原样未动,连上面沾了血的毛发都没动过,姑太太似乎根本没叫人来查验马匹有没有问题……当然,也可能避嫌,时间来不及。”
可一般来说,请人做客结果发生了这种事,主人家可不是得先好好找找原因,好给人个交代?这么可以撇清,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当然了,王氏突然发动,就要生孩子了,人家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毕竟王氏都要生孩子了,侄女子再重要,到底是外人,还能比得过王氏肚子里的孩子?那档口,谁还有功夫理会这些啊?
王庆回来时私下想想,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可处于对王子腾的忠心,他还是说出了这个怀疑。
王子腾听得心情不畅:“这只是你的怀疑?你就没找下人问过?”
王庆点头:“问是问过,可那会儿姑太太府里忙成一片,马厩里伺候的人只说那马送来时就吩咐了不许乱动乱碰,后面就再没人来了。”
王子腾敲着桌子,烦躁得长吁口气,王庆看着心里难受,劝慰道:“大人别多心了,保不准这就是个意外呢?都说人都旦夕祸福,这世事无常,总有些意外是人所难料的。索性姑娘如今性命无碍,大人您还是要想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