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贾母这句话,许氏才算放下了心,其实以她和张氏的交情,贾蓉过府读书的事她并不担心,就是贾母,许氏嫁入贾家这么多年,最了解这个婶娘的性子,但凡什么事,要不先通过了她,便是小事她心里也能存着疙瘩。人又是长辈,晚辈便是吃了亏又能说什么?许氏记挂着孙子,什么事都想到了前头,万不肯落下一点疏漏,最后叫孙子吃苦的。“婶娘当真疼我,我在这里给我那苦命的媳妇谢过您对蓉哥儿的好。”说着,许氏还要给贾母作揖,被贾母急忙喊着张氏拦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一家人还说两家话!”贾母这般说着,看着许氏感激涕零的模样,心底才算是彻底高兴起来,对于贾蓉戴孝那点小小芥蒂,也消失无踪神仙会所。总归在这贾氏一族里,她的身份是最最尊贵的,便是宗妇、不也要求着她?
心里既然满意了,说话时便多带了几分和缓,几人在背后说说话,气氛颇是过得去,只前边灵堂那边,贾蓉却是哭成了个泪人儿,贾琏跟在一边,想到黄氏平日待他的好,也不由抹着眼泪直哭。
贾瑚给黄氏上了香,瞧着两兄弟坐在一起你说黄氏平日待人多好,他说黄氏平日有多和气温柔,虽是哭得声嘶力竭,到底有个伴在,便也不多劝,自去找了贾敬贾赦贾敬等人。
贾瑚过去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大对,贾敬坐在上首,双眼阖着,静静坐着视若无人一般,脸上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贾珍坐在右边下首,满脸羞惭,脸上还红通通的,听见响动抬起头来,见到是他,眼神闪躲两下,又低下了头。
贾赦贾敬怕是最正常的了,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的,时不时看眼贾敬,满满尽是不满意。
贾瑚看着脚下就放轻了力道,过去给贾敬贾赦贾政都行了礼,才劝着贾珍道:“珍大哥还请节哀。”话音落地,贾赦狠狠喷了口气,安静空荡的房间里,格外的刺耳。贾瑚一眼看过去,贾赦满脸不高兴,都没理他。再看贾珍,也没有什么愤怒的模样,反而愈发低着头不敢见人。
贾瑚便不多说,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了,听着贾赦贾政在那里问黄氏的丧礼。
“怎么也是长房长媳,嫁进来后开枝散叶打理家务,没有半点不好的,宁府又是宗家,这丧礼不能马虎,回头府里发丧贴,也记上荣国府一份,咱们两家向来亲厚,不分彼此,到时候侄儿媳妇的丧礼也好看些。”贾赦跟贾敬这般商议着。
贾敬一口答应,并不推诿,贾赦贾政说什么便是什么,贾珍要给媳妇风光大办请水陆道场唱满七七四十九天他也不说,只道:“既生前不得逍遥自在,去后多做些法事底下安享也是好的。”看贾赦贾政对着贾珍没好脸色,还道,“万般皆有命,人之定数,上天注定,你我凡夫俗子,总有退去皮囊重回天地的时候,蓉哥儿他娘早入轮回免受人间疾苦,也是大善了。”
听得贾赦贾政贾瑚等瞠目结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从宁国府回到自己家,贾瑚问起贾赦今儿在宁府的奇怪表现,贾赦冷笑着道:“要不是珍哥儿做错事,他能这般坐着任由我数落?这个混账,跟人在外面吃酒打架,为了个小倌闹了好一通,黄汤灌多了,回家跟着媳妇吵了起来,所以蓉哥儿他娘的病情才又重了。”最后人就没了。
张氏贾瑚都吃了一惊,问是什么时候的事,贾赦答道就是这两天,张氏恍然大悟:“怪道今天敬大嫂子说起珍哥儿,恨得咬牙切齿的。蓉哥儿都这般大了,珍哥儿还这般不争气,难怪敬大嫂子心里不痛快。”
贾赦撇着嘴:“事情还有的麻烦呢,黄家也不是吃素的,能由着自家女儿就这么被作践了?回来还得吵。偏敬大哥最近越来越迷恋道教,天天把道德经挂嘴上,说话云里雾里的卖弄玄机,倒是越来越出尘了,家里什么事不管,珍哥儿荒唐也由着他去。敬大嫂子……唉。”许氏对贾赦一贯客气,贾赦对这个嫂子也多份关心,此刻不由直为她可惜。
贾瑚却是担心贾蓉:“他若将来知道这事,怕要对珍大哥有怨气呢。”
张氏止不住也道:“等着后面珍哥儿再续弦,蓉哥儿……”
许久贾赦才道:“放心吧,大嫂子不是糊涂的人,就冲着黄家,日后继室生不生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黄氏父兄皆为朝中重臣,宁国府却渐渐在败落,黄氏之死黄家本就存着怨气,两家身份了,若再有个孩子压在蓉哥儿头上,可就真要结成仇了。许氏不是个蠢笨人,想来,应该心里有数了。
一家三口对视一眼,尽皆叹气,那边府里,也是够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