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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章

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实木的筷子,皓腕微抬,夹了一点藕片放至微启的朱唇中,然后细细咀嚼。待吃完,拿起勺子勺了一口稀饭放入口中,唇齿微动后缓缓吞咽。少年姿态大方随意,每一个抬手提腕的动作都显得异常优雅,犹如中世纪贵族,明明餐桌上只是普通的餐点,却硬是被他吃出珍馐盛宴的感觉。

早餐是三餐中最重要的一餐,秉承着这个原则,东西虽然不见得多精贵,但是每天的早点齐叔都准备的很用心。稀饭是用泰国香米加上各式食材细细熬制的,包子是前一天晚上发好的面,早上剁好馅料现做现蒸的,下粥的小菜是用家传秘方自制的,馅饼是用进口的特级初榨橄榄油煎制的,豆浆是优选的有机大豆鲜榨的,有的时候齐叔还会下点面条,做些豆腐脑、糕点之类的,努力争取每天不重样,让两位少爷多吃点。

看莫影吃得香甜,齐叔眉眼中全是笑意,心间满满的成就感。

碗中的粥喝得只剩下一半的时候,仿佛是不经意地抬头,莫影扫了眼楼梯的方向,大哥还没下来。吃饭的动作不由缓下来,直到他细嚼慢咽地吃完,在齐叔询问的目光下,犹豫着是不是再盛一碗的时候,楼梯口还是没有人影出现。莫影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八点三十六分了。平时这个时间大哥早就已经吃完早餐,准备去公司了。

莫非是大哥已经去公司了?因为昨晚晕车太过严重的缘故,他今天便起得晚了一些。“齐叔,大哥去公司了?”

“大少爷昨晚没回来。”齐叔道。

“没回来?”想到昨晚,莫影心中微动。难道是因为那通电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向来沉着稳重的大哥那样失态?

“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忙吧。以前也经常这样子,一两晚不回来是常有的事。有的时候忙起来,甚至十天半个月的都见不到人,那么大个公司,经常要到世界各地出差谈业务之类的。”

莫影知道,洛喻绝对不是去谈业务。昨晚的那通电话,一开始他没有在意听,并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让大哥脸色大变,但是看到大哥变脸之后,他便下意识地凝聚内力偷听了。不过,莫影本人完全不认为光明正大的听是偷听,以前的职业使然,就算是真的偷听,莫影也可以做的理所当然。莫影的思绪不由得回到昨晚:

“李陵他现在怎么样?”一开始的失态之后,洛喻便恢复了冷静沉稳,语气冰冷地问道。

莫影注意到洛喻的右手紧握成拳,上面青筋毕现,不由得更加好奇,偷听得更认真了。“已经送进急救室了,医生说双眼失明的可能性非常大。洛队,我担心陵子他挺不过去。那个混蛋…”电话那头的人回答道,声音又气又急,情绪很不稳,“那个混蛋!他竟然把陵子当女人糟践!”

车内的空气在一瞬间陡然冻结,像是置身冰窖一般,身体快过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莫影皱了下眉,这具身体还有待锻炼,这么点外放的杀气都抵制不住。他不禁有些怀念以前的身体了,至少不会这么丢脸。莫影看了眼洛喻,在心里庆幸道,还好大哥没有看到。不知道那个李陵与大哥是什么关系?竟让大哥散发出这么骇人的杀意。

洛喻的眸暗沉,察觉到莫影的视线,安抚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莫影别过脸去,他才没有担心呢。

莫影别扭的模样让洛喻紧皱的眉头稍稍松缓,道:“让其他人不要冲动行事,都在医院守着,我马上过去。”说完便挂断电话启动车子,怕那些人冲动地跑去寻仇,车子的马力一路上不断地加大。

莫影握住车门上的扶手,手指用力到泛白,背部紧靠在椅背上,一动也不敢动,大脑一片眩晕,胸口也很难受,再次体会到初来这个异世界乘车时,那种身体和灵魂像是要脱离的感觉。

待车子在医院的停车场停下的时候,莫影的大脑已经处于半罢工状态了,胸口一阵阵的气闷,现在的他只想回家好好地睡上一觉。

洛喻也没注意到莫影的异样,刚毅的下巴绷得紧紧的,眼中泛着凌厉深沉的光,车子一停稳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道:“小影,你在车里等一会,不要乱走,我待会派人送你回去。”说完也没等莫影回答,便打开车门大踏步地进了医院急诊部的大门。

两分钟左右的样子,出来一个高壮的男子,身上隐隐有种危险的气息。见对方往车子的方向走来,莫影迷蒙困顿的眼瞬间清明起来,身体紧绷着离开椅背,进入战斗状态。右手轻轻搭在车门开关上,只要情况不对,可以避免受制于人。

刘金国上了驾驶座,见莫影眼神戒备地看着他,扯了扯脸皮,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只是他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身上散发的怒气也太重,这个笑看起来便有些狰狞。见莫影的戒备丝毫未减,刘金国也意识到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过难看,便收起了笑容,言简意赅地道:“我叫刘金国。洛队让我送你回去。”

莫影想起来,这个人他见过一次,是他过生日的那晚递给大哥装有枪和子弹包裹的人。“嗯。”莫影轻声应道,身体靠回椅背,却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对于陌生人,莫影从来不会交付自己的信任,特别是身体不适的情况下。

看着刘金国紧绷的侧脸,莫影本来想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想到大哥没有说,也许并不想让他知道,就算是问了肯定也不会有答案,便没再出声。

想起李陵的伤势,刘金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该死的仓鼠,早晚他们会把他捉拿归案的!刘金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路上都沉着脸,不发一语。车子的速度也是越飙越高,早忘了他开的不是警车,碰到车少的红灯也是一路飙着过去的。加上洛喻的,估计明天韩秘书那便会收到一叠的罚款单。

一下车,莫影便抑制不住地吐了。脸色苍白得非常难看。刘金国抱歉地看着他,有些呐呐地道:“啊,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晕车…”

莫影无力地摆摆手。

“你不要紧吧?”见莫影吐得实在是太厉害,焦灼着想立马离开的刘金国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么离开,跟着下了车,关心地问道。

“没…呕…没事,你可以走了。”勉强说完,喉头一阵翻滚,莫影忍不住又吐了。晚饭的口味有些重,胃有种要灼烧起来的感觉。

见莫影说自己没事了,刘金国实在是担心还在抢救中的李陵,便开着车离开了。连可以进去喊人出来照顾莫影这样的事都没想起来。

只是回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胃里便一阵不适,那种晕车后气闷恶心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放下筷子,莫影完全没了胃口。

齐叔还在说:“大少爷洁癖又重,外面的东西总是吃不了几口,每次外出回来都会瘦好多,看着就让人心疼。大少爷又不愿意让我跟着,想来也是,大少爷是出去工作的又不是去旅游,带着我一个老头子让员工看到像什么样子。”

“我一个和时代脱轨的老头子,除了在饮食上努力让大少爷吃得好一点,也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小影,大少爷真的是很辛苦,你要多多关心你大哥,可不能像以前那么任性了。你不要看大少爷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好像见谁都不爱搭理似的,其实对家人和朋友都好得没话说,就是表情太冷了一些,看习惯也就好了。记得第一次见到大少爷的时候,他就是冷着一张小脸的,和总是温柔笑着的二夫人都不像是mǔ_zǐ。”

“大哥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莫影本来正打算开溜,听齐叔说到大哥小时候的事,勾起了好奇心。

难得他念叨的时候小少爷没有开溜,齐叔欣慰地笑道:“帅气的小脸总是绷得紧紧的,冷冷的样子,让人见了就很想捏一把。话也很少,一点都不像他那个年纪的孩子,不过却非常懂事。他很喜欢莫先生,经常能在莫先生的书房里看到他。小影也经常去…”齐叔顿了一下,表情有些怀念,有些忧伤,又很快地收敛起这些情绪,笑看着莫影接着道,“不过呢,大少爷是去跟莫先生学习的,你却是去捣乱的,呵呵。”

莫影心里一凛,齐叔刚刚说“小影也经常去”,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像是在对着他讲另外一个和他重名的小影的事情,可是明明说的就是他的事情啊?莫非齐叔,其实,已经,发现他不是真的莫影了?莫影坐着,身体一节节开始僵直,突然有些害怕看到齐叔的眼睛,他别开眼,看向光洁的桌面。

可是齐叔接下去的话又让莫影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齐叔是发现了故作不知,还是没有察觉,刚刚那些只是他心虚产生的错觉。莫影看向齐叔,对方神色如常,眼中满满的慈爱和祥。应该没有发现吧?齐叔对身体的前主人关爱异常,面对这个给了他温暖关爱的老人,莫影实在是不忍看到他悲伤难过,莫影抿了抿唇把将要出口的话咽回肚中,就让这个秘密永远烂在里面好了。

“莫先生每每都很无奈,虽然有些生气却又舍不得对你说一句重话,惯得你越发的嚣张,总要弄得大少爷冷着脸离开才肯作罢。”说到莫先生几个字的时候语气尤其温柔,带着深深的眷念,齐叔脸上笑着,眼中却难掩悲伤。

齐叔和莫父之间…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却要继续活下去。晃去脑海里坠入潜龙渊时,最后看到的那张冷漠俊逸的容颜,莫影跟着齐叔的话一起想象当时的情景,然后似乎真的能看到似的。温润隽秀的男子,冰块脸的大哥,张牙舞爪的小莫影…

“谁让他装得很爱学习的样子,害得爸爸喜欢他多过喜欢我!”莫影不服气地道。

“真是孩子气。”齐叔眸光一闪,慈爱地笑看着莫影叹息着。

和齐叔聊了一会,莫影接到新任经纪人打来的电话,对方让他十点半到公司,到他办公室找他。昨晚坐车的经历实在是太糟糕,吐完他草草洗漱后倒床便睡了,早上起的更是比平时晚,早晚的打坐练功第一次落下了。那股难受劲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消散,一想到坐车便难受的慌。回想了一下平时去公司经过的路程,似乎不是特别远,莫影看了眼手表,早点出发的话,以他的脚程应该可以准时抵达。拒绝让司机开车送,齐叔以为公司有人来接倒也没询问。这让莫影松了口气。若是让齐叔知道,他不坐车去公司的话是绝对出不了这个大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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