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自然不会有事的。”似乎接受了“碎碎平安”的解释,李瞾的视线从地面上碎裂的砚台,移到了桌案上的信筏,冯言知道那是不久前那个名叫采薇的宫女送回的——沈如玉的回信,当时呈上来的时候,那厚度把冯言吓了一跳,连李瞾都愣了一下。
后来冯言才知道,那么多大都是卷宗,真正的回信才不过几页而已,但李瞾却并没有生气。
他又好笑又无奈,又开心又有点酸涩的处理玩那些卷宗后,将那几页私信放在身边,贴身带着,一有空闲就翻来覆去的看啊看,结果他无比期待第二位派出去的送信使者会带来怎样的回信,那个宫女却甚至没有将他的信交给沈如玉,反而带回了一个称得上是噩耗的消息。
李瞾的手按在信纸之上,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沈如玉最后写下的晚安两字,就像是能够感受到她的温度一样。
他想起了沈如玉的笑容,恨不得立刻就赶去她的身边——就像是年少时那样鲜衣怒马,肆无忌惮,但此刻他只能抿紧了嘴唇,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巨鹿郡的郡守有没有上奏?”
等到巨鹿郡郡守的请罪奏折送到时,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一天间能够发生多少变数,信息又有多少延迟,冯言几乎想都不敢想,连日来李瞾的脸色都阴沉的可怕,所有的官员都夹紧了自己的尾巴,就连世家派的官员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皇帝。
巨鹿郡郡守当然不可能在奏折里说是因为害皇帝陛下的心上人被抓而罪该万死,他无比诚恳真心的反省了自己在任期间未能整顿军备,治理不力导致匪祸横行,自请革职查办。
李瞾冷笑了一声,整个大殿里的官员都没忍住抖了三抖,更加屏气凝神的专注起来,她们听见皇帝陛下冷冷的说道,“你们怎么看?”
……还能怎么办,听这语气,显然是对革职差办不满意啦!
正有官员关于琢磨要不要顺着皇帝陛下的意思,提议办个抄家什么的,突然就有人出列朗声道,“回陛下,臣认为不妥。”
“革职差办,处罚太重。”
什么人这么有勇气敢说这话!?
全体低着头的官员们都忍不住好奇的抬眼一瞄——
然后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啊……怪不得呢。
说话的人,正是沈如玉的亲娘,沈南风。
她神情严肃的说道,“匪祸之患,各地皆有,实非巨鹿郡一郡之守的错,而是因为兵力不足,但各地府兵又非郡守所能调动,巨鹿郡郡守向来政绩优良,尤其赋税方面,年年官员考核为政优,臣以为,罚其今年考核评为中下,延缓三年不得升官即可。”
……自己的女儿,用起来真是不心疼。
多么铁面无私,正气凛然啊——要不是认定了皇帝陛下肯定不会按照她的建议做,她敢这么说话?
帝党的官员们简直气的牙根发痒,她们做梦都想有一天皇帝陛下突然不喜欢沈如玉了,突然没有了这么明显的把柄了,突然就再也不用在世家派那里受气心塞,连带着她们也不得不不憋屈了,就比如现在——李瞾要是不喜欢沈如玉,沈南风提的建议绝对是匪祸之患余毒无穷必须着力清扫!军力不足不过是借口罢了,一郡之守守一郡平安本就是本分,做不到就滚!
……政治人士都有两面,在场的人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帝党的官员多么希望她把自己被抓的女儿不做特殊化,只当做一个无关人员的时候,皇帝陛下也能这么干啊!
他要是回个“就照你说的这么办”,沈南风傻眼的表情她们做梦都想看好吗!
可是不行。
帝党的官员都明白,沈南风越是表露出对于沈如玉的公事公办,皇帝就越是不得不私心。
……这种如玉的娘都不疼她我得加倍疼回来的的心理……
帝党的官员们只能深恨世界上为何没有绝情丹,忘情水,不然根本无法可破!
情之一字,真是无可奈何。
李瞾盯着沈南风看了半晌,眯起了眼睛,“匪祸之患各地皆有……巨鹿郡便无错了么?郡守治理一方,若是只会收税,不如直接将郡守改成税官好了!!每年都有上任官员莫名横死或失踪于半道,便是因为匪祸!现在,他们连朝廷代天出巡的钦差都敢绑!沈南风,你倒是替那些枉死的官员想想如何?!”
这已经是很重的话了。自从世家派捏紧了沈如玉这个帝王七寸后,李瞾还从没有和沈南风正面起过冲突,沈南风显然也习惯了自己特有的优待,此刻猝不及防被劈头盖脸的一通责备,顿时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所有的官员又没忍住的偷偷瞄了一眼皇帝陛下比她更加难看的脸色,再次确定了——皇帝陛下现在已经毛躁的快要一点就炸了。
慎言,慎言。
现在还是别说话的好。
冯言当然比这些官员更明白李瞾的心情有多恶劣,他此刻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默默的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内卫在全国各地都有分部,在得知沈如玉的事情之后,京师内卫特地使用了信鸽联络了巨鹿郡的联络网,然后得到的消息更让李瞾火大——沈如玉暂时没事,因为那些山匪强抢民女是因为要为她们老大的儿子挑选夫人。
夫人!?
你一个山匪的儿子算什么东西!敢跟老子一国之君抢女人!!
这还不算完。
信息还说,因为如玉娘子好像和对方聊得颇为投机,所以暂时并无性命之虞,巨鹿房内卫已经在组织人手准备营救了……不过好像其实并不需要营救的样子。
沈如玉!!!你这个花心多情的家伙!!
听说暂无性命之虞,李瞾终于能放心的对着前一句话恶狠狠的想到——等你回来……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男帝真的好久都没出来了……为他感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