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珞珐林吉亚伯爵是个理想的监护人:热情、英武、受人尊敬。伯爵年轻时曾经在法兰西王举办锦标赛上摘得桂冠,那时他将美之王后的桂冠献给了如今的伯爵夫人,就此结成一段良缘。如今他虽然不再策马持枪,却依然受附庸们尊崇。也因此,上珞珐林吉亚境内向来安稳太平,鲜少有内部战争。伯爵非常喜欢教男孩们骑马挥剑,仿佛借此便能重回少年时光;而他有时晚饭后多喝了两杯,还会带头唱起歌谣来。
这时伯爵夫人就会温柔而严厉地命令丈夫回卧室。她总是一把夺走酒杯,同时这么说:“不要教坏了孩子们。”
于是伯爵就会乐呵呵地红着脸颊一路哼着小曲乖乖离席。
伯爵夫人对此只能无奈地叹气,但眉眼却写满了柔情。她还是个完美的母亲--对于城堡中的孩子们,不论是亲生儿女还是受托监护的男孩,伯爵夫人都一视同仁。她教年龄小的孩子们学习法兰西语和通行语,督促更年长的孩子们在大学士那里的学业,更不忘关心孩子们的健康状况。
卢克里修斯初到异乡自然忐忑不安。更要命的是,他必须和另一个男孩分享卧室。
即使还没有和室友见面,他就已经开始担忧起来:他一向不擅长和同龄人打交道,要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该是多么尴尬……
他的担忧在见到室友的那一刻几乎注定要应验。
“你就是卢克里修斯吧?我是奥利弗,来自勃艮第,之后要和你一起生活。”
奥利弗有一头闪亮的栗色卷发,浅琥珀色的眼睛一笑便眯起来。他是那种看上去就性格良好、乐观外向的孩子,而卢克最害怕却也最羡慕的无疑就是这种类型。
“你、你好……之后请你多多指教!”卢克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眼神却躲闪地向下低垂。
奥利弗随意地摆摆手:“不用那么讲究礼仪啦,丽莎夫人又不在。”他说着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狡黠道:“我带你在城堡里逛一圈吧,反正下午大学士的课很无聊。”
卢克因为对方的大胆瞠目结舌,呆呆看了他片刻,才讷讷道:“啊,好……”
于是两个男孩就在城堡四处溜达起来,这是卢克第一次“做坏事”。
奥利弗片刻都安静不下来,一路上自顾自说得开心,即便卢克不知如何应答也浑不在意。
好巧不巧,他们居然在中庭撞见了伯爵夫人。
卢克僵得手足无措,奥利弗却只挠了挠头,抬头傻笑:“下午好,夫人。我在带卢克参观城堡。”
“奥利弗,”伯爵夫人叹了口气,严厉地盯着他命令,“现在就到大学士那里去好好道歉,明天你也不要想到马厩去了。”
奥利弗立即像个被戳破的起泡般萎靡不振,他垂着头老实道:“是,夫人。但是马厩的事……”
“年轻人,不要争辩。”丽莎夫人一句话将奥利弗的争辩封死,而后转向一旁满脸通红的卢克,微微笑说,“可不要和奥利弗一样,卢克。”
卢克垂头弱声称是,声音都紧张得变调:“是,夫人。”
伯爵夫人摸了摸他的头:“跟我来。”
“是……”金发男孩的声音愈发忐忑起来。
“阿奎因的一切都还好吧?玛丽安的身体今年是否好些了?”丽莎夫人像是没察觉卢克的不自在,只态度自如地问起卢克家乡的事。
卢克不由稍放松了些:“感谢您的关心,阿奎因一切都好,父亲说今年的收成也会不错,母亲身体也有所好转。”
他一本正经的措辞像是取悦了伯爵夫人:“你真是个懂礼貌的孩子。”
七岁的年纪,被人夸奖当然是高兴的,但卢克却不知该如何应对,才能表现得自然大方:“您……谬赞了。”
说话间伯爵夫人已经领着卢克来到城堡中的小图书馆。她从橡木桌子上拿起一本书,问卢克:“你的通行语学到什么程度了?”
卢克咬了咬唇,不太好意思地道:“之前学了一年。”
“那么这段能看懂吗?”伯爵夫人说着自然而然地将男孩拉到膝上,将书页呈现在他面前。
这样的亲昵的动作,卢克的母亲都没有做过。但伯爵夫人的态度又是这样自然,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卢克不由又有些脸红,犹犹豫豫地念起了书页上的句子。他欣喜地发现,这是他此前读过的祈祷书。
伯爵夫人似乎有些惊讶:“一年里已经学了这么多了?”
“我……很喜欢学通行语。”卢克不敢回头看丽莎夫人的神情,只紧紧盯着段落描金勾花的首字母。
“那么卢克以后想要以什么为生?是成为锦标赛冠军,还是想进入国王陛下的王廷效力?”
这个问题难住了金发男孩。他的耳根窘得发红:“对不起,我还没想过……”
“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我只是问一问。毕竟想要凭借锦标赛建功立业的孩子,大都对念书不太感兴趣,”伯爵夫人的话语中浮上写笑意,“比如奥利弗,你可以好好教他了。”
如丽莎夫人所言,当奥利弗发现卢克记性好、对通行语在行后,他立即就可怜兮兮地将大学士布置的功课摆到卢克面前:“帮我看一看好不好?之后我带你去马厩玩!”
奥利弗最喜欢的去处是马厩和铁匠家。他才十岁,还不到骑大马的年纪,但对此已然憧憬已久。
城堡里和奥利弗年龄最相近的就是卢克,没过多久两人便熟稔起来。
“我要成为法兰西最强的骑士!”嘴里叼着根鼠尾草,奥利弗懒洋洋地躺在马厩的草垛上,说的事豪言壮语,口气却轻描淡写,倒好像已然有了十足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