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神情不觉柔和下来,笑意直透进眼里:“我不走。”
西莉亚歪到床上抱住枕头滚了滚,趴着抬头看向卢克,眼神亮晶晶的:“你站着干什么?”
卢克无奈地扬了扬眉毛,却还是在床沿坐下了。他轻柔地捋了捋她的头发,温言道:“睡吧。”
“不,”西莉亚却直接抬手扒住对方的肩膀,将他也拽到床上。
青年不由咳了一声。
她圈住卢克的腰,将脸埋到他的胸膛,然后便一动不动。
两个人便这么依偎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
有那么一瞬,西莉亚只是如此便已无憾。
但心里的某个声音立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这明明还不够,她想要每天都能这样相拥着睡去和醒来,不用有顾虑。她想要的还有很多很多……
熟悉的体温和气息令人心安,西莉亚却不自禁苦涩地咬住了嘴唇。都走到了现在这地步,他们之间情话都说了不少,却独独从没有计划过共同的未来。即便提及,他们谈论的也都是“假如有一天”这样飘在现实之上的假想。关于现实,他们说的从来只有这一刻和下一刻即将发生的事,该怎么活下去,该怎么逃避灾难。
兴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放弃了去肖想“未来”,因此才心照不宣地绕过这个话题,有默契地对此保持缄默。
这样并非不好,只是西莉亚到底有些不甘心。
五日后便是月圆之夜,那之后她会怎么样,这个世界会怎么样,即便是神明也未必有定论。
这么想着,她便再次往卢克的怀里蹭。
对方无言地顺了顺她的脊背,又低头吻她的头发。
西莉亚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午夜前,卢克用细碎的吻和柔和的话语叫醒了她。
稍作整理后,两人披上厚斗篷离开北塔。
玛丽早就设法遣散了塔底的侍卫。但即便真的有人见到圣女外出,也未必有胆量质疑其目的。
夜色清朗,缺了一瓤的月亮已落中天,伏在山峦的凹陷处幽幽照亮两人的前路。
库房通往地下水库的入口在城破时被卢克以石块从内封死;而西莉亚再次回到神殿后,曾命人重新整修水库两端的门户,防止有人借此潜入橄榄山。
修整一新的石阶深入地下连通斗折的回廊。地宫入口斑驳的马赛克壁画却没人过问,依旧残破模糊,大门石柱后的水库如记忆中一般黑。
卢克点起火把,仔细倾听了片刻,确认没有异样后自然而然地牵起西莉亚的手,平静地问:“准备好了?”
西莉亚点点头,反握住对方的手掌,用力捏了捏。
滴滴答答的水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苍白的石柱随着火光的移动现形又隐匿。时间于这里而言似乎无关紧要,一切都和城破那日别无二致。但同样的这一段路,西莉亚走着走着竟然平静了下来。
春潮未至,此前没过后半段步道的水面如今堪堪与之齐平。
卢克依旧停住脚步提醒道:“现在水很冷,小心脚下。”
西莉亚微笑着颔首,绕开水塘一步步前行。
水库在城外那段的地面入口理应被封上了,但两人远远便瞧见有个人影站在尽头的台阶之上。
卢克上前半步挡在西莉亚身前,清声道:“魔法未死,长夜将尽。”
台阶上的人接口说出后半部分,嗓音低哑:“我等是至高智慧的守灵人,名为芬尼根。”
那人说着从阴影的庇护中走出。这是个相貌平凡的青年人,一身苦修士的棕褐麻布袍,腰上悬挂的饰物却并非十字,而是一个西莉亚从未见过的圆形纹章。
西莉亚眯了眯眼。她觉得来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没想起究竟在哪见过他。
“初次见面,又或者说……好久不见,圣女大人。”对方微微躬身,仪态谦卑。
他一开口西莉亚便顿时醒悟过来:这是那个在乌奇萨侍奉里尔、实则是托马斯手下的侍官!托马斯与西莉亚一同回锡安时,这青年并不在随侍的行列。他行事低调又寡言少语,以至于给人留下的印象反常淡薄。
如今想来,这青年放任西莉亚不服用药剂、甚至与她联手制住里尔的方针,都未与托马斯有关。
西莉亚再次感觉到了芬尼根无处不在的可怖。她从卢克身后转出来,淡淡道:“好久不见。”
“时间不多,请容在下直入主题。”无名青年再次躬身,“据我们所知,您现在暂时摆脱了神明的控制,能够自由使用力量。但这样的状态并不能一直维持下去,幸而神明的时间流动得比这个世界要慢,因此在神明察觉前您还有时间行动。”
西莉亚没将情绪摆在脸上:“芬尼根诸位想要我怎么做?另外,能否请您仔细解释其中的缘由?毕竟据我所知,打开天门释放的力量很可能让我灰飞烟灭。”
“在下正有此意。”无名青年翻转手掌,露出掌心一颗熠熠生辉的巨大蓝宝石。他低声念了一句什么,这足足有鸟蛋大的宝石便随之散发光芒。